沈國徐
時間之上
一家三口穿上救生衣,上了碧湖一艘四人位的游船
四人的座位,兩前兩后。我在左邊
愛人和女兒就要擠在右邊
平衡船體
生活上,她們也總是出奇一致地
對我表示反對
我和女兒占了前面兩個位置,風景與方向
愛人習慣坐在后面坐在生活的陰影里
反芻女人的一生:妻子的一生、母親的一生
開船了,我是大爺,時間天生的舵手
碧湖的水與我們身體里的水
都只是時間的一部分
時間無處不在,而一個人必須大于時間
除了這時間做成的肉體
我們要不斷把光移向身體的最高處
在時間之上,我的船有妻子有女兒
沿時間的方向。我如此相信存在
因為我看見時間的另一個方向
也有我們和我們的船
物質(zhì)的虛實如此平行。那水面之下的另一個我們
是不是我們的另一半或夢
為何常常忽略它們的存在
騎電驢過市
今晚終于從車墻里解放出來
騎上電驢,穿過大半個漳州
綿柔的夜真像一片安眠的藥
正在慢慢地服下人間
人間在那邊,我在電驢的這邊
人間在夜市的那邊
我買了十斤白米與一瓶白醋
我在電驢的這邊
把一把鎖頭打開一些暗影掃落一些磚頭搬開
然后從迎賓路興沖沖拐向政府門前的勝利路
又下了水仙大街,在人間一萬朵花里似躲似藏
好多斑馬線是好多匹斑馬安靜地躺在
城市的地下,一日三餐地做著三色游戲
我的右腳尖,是良導(dǎo)體,也是不良導(dǎo)體
一座城市的善良與優(yōu)游迅速在心上走著
另一些迅速掉落,關(guān)于頹廢與嬉皮
關(guān)于走走停停關(guān)于血栓的病與
靈魂的心肌先天乏力
好多不為人知的墻壁
好多想擁你入懷一口吞下人間的街頭廣告
好多害羞而避人的南方目光,像螢火蟲一樣
好多熱烈的東北腔比牛皮還牛地打在燈籠上
這座城市的低處,是與這電驢一樣越來越鈍重的腳步
與螞蟻觸角上龐雜的信息與穴居的安慰
這座城市的高處,我看見天空正把一張
隱藏的臉給一點一點地移出來
而這些,以前我在汽車音樂的懷里
竟一無所知
想太多了,與這電驢正在喪失的能量
能否把一首城市的詩,給養(yǎng)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