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暉

弗蘭克·奧哈拉（1926—1966），美國詩人、藝術評論家，紐約派領軍人物之一。

奧哈拉的詩歌在內(nèi)容和形式上都非常個人化，他認為詩歌只是在當下完成的東西。出版的詩集有《一個城市的冬天及其他詩》《橙色：田園12首》《緊急中的冥想》《第二大道》《頌歌》《午餐詩》和《情詩》等。其中《緊急中的冥想》和《午餐詩》是奧哈拉最具獨創(chuàng)性、最有名的兩部詩集。

文學自傳

我小的時候

都自己玩，在校園里

某個角落，獨自

一人。

我討厭洋娃娃

討厭游戲，動物們

不友好，鳥兒也

飛走了。

要是有人找我

我就躲在樹后面

哭喊一句“我

是個孤兒” 。

而現(xiàn)在我在這里，

一切美的中心！

寫著這些詩！

你想！

一首安靜的詩

當音樂離得足夠遠

眼皮往往不動

物象寧靜如淡紫色

沒有呼吸或冷漠的應答。

云這時被銀色飛行器

隱隱然拖離

單想到這點，頭腦就產(chǎn)生轟鳴

不可思議;馬達的聲音

像一枚硬幣落向海底

而眼睛全然不眨

如看一枚硬幣在烈日下上升

并劃破附近的空氣?，F(xiàn)在，

慢慢地，心隨著音樂呼吸

而硬幣躺在潮濕的黃沙上。

黃色標簽

今天，我從人行道

撿起一片樹葉。

這似乎顯得孩子氣。

葉子啊，你這么大

怎么能改變你的

顏色，然后就落下呢！

就好像根本沒有

氣節(jié)這東西！

你太散漫了沒法

回答我。我太擔心

也不敢堅持。

葉子！別神經(jīng)過敏

像那只小變色龍。

動 物

你忘了我們過去什么樣了嗎

那時我們尚屬一流

日子來得滋潤，嘴里叼一只蘋果

擔心時間是沒用的

但我們的確偷偷使了一些花招

轉了幾個急彎

整個牧場都像是我們的美餐

我們不需要測速儀

我們用冰塊和水就調(diào)出雞尾酒

我不會想比現(xiàn)在更快

或更青春假如你和我在一起，噢

你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時光

題外話，關于《第一號，1948》①

今天我病了，但不太

嚴重。我根本沒病。

這是完美的一天，

比秋天冷，比冬天熱。

一個看東西的好天。午飯

時間，我看米羅②的

陶藝，看萊熱③的大海;

光，復雜的梅金杰④，

和布勞納⑤的驚悚，一張

畢加索的小桌子，粉色。

今天我累了，但不算

太累。我完全不累。

有波洛克⑥，那白色，傷害

不會降臨，他絕佳的手

和許多的短途航行。永遠

不會圍住銀色的界限。

星星出來了，還有大海

在閃爍光亮的大地低處

載著我朝向未來——

并不那么黑暗。我懂了。

①《第一號，1948》（Number 1， 1948），抽象表現(xiàn)主義大師杰克遜·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油畫作品。

②米羅（Joan Miró，1893—1983），西班牙畫家、雕塑家、陶藝家，抽象和超現(xiàn)實主義大師。

③費爾南多·萊熱（Fernand Léger，1881-1955），法國畫家、雕塑家。

④讓·梅金杰（Jean Dominique Antony Metzinger ，1883—1956），法國畫家、理論家、批評家和詩人。

⑤維克多·布勞納（Victor Brauner，1903—1966），法國羅馬尼亞裔雕塑家和畫家，超現(xiàn)實主義藝術家。

⑥指波洛克的畫。

為何我不是一名畫家

我不是畫家，我是個詩人。

為什么？我想我寧愿當一名

畫家，但我不是。好吧

比如，邁克·戈德伯格①

開始畫一幅畫。我突然到訪。

“坐下來喝一杯”，他說。

我喝東西;我們喝東西。我

抬頭。“你上面畫了沙丁魚?！?/p>

“是，那地方需要點東西。”

“哦。”我走了，過了幾天，

我再進去。那幅畫正在

繼續(xù)，然后我離去，

幾天后，我又進去。畫

已經(jīng)結束。“沙丁魚哪去了？”

剩下的只是幾個

字母，“東西太多”，邁克說。

但我呢？一天我想一種顏色：

橙色。我寫一行有關橙色

的句子。很快寫了

一整頁詞語，但不是詩行。

然后是另一頁。應該是寫了

更多，不是關于橙色，關于

詞語，關于橙色如何糟糕以及

生活。幾天后，甚至成了散文

的形式，我可是真正的詩人。

詩寫完了，但我還沒有提到

橙色。是十二首詩，我命名為

橙色。然后有一天在畫廊

我看到邁克的畫，名字叫沙丁魚。

①邁克·戈德伯格（Michael Goldberg，1924—2007），美國抽象表現(xiàn)主義畫家。

詩

在一種隔絕中變得習慣，

是件輝煌的事情！我

領會它，就像住在一只

鳥的內(nèi)部。你住在哪

是否厭煩？

我呼吸著一團純粹的

孤獨并感到心滿意足。

你知道年輕的勒內(nèi)·里爾克①嗎？

他是一朵玫瑰，自成一體，全然

自滿自足，像一個風洞②，

而我們其余的人在測試我們的

翅膀，我們緊張的支撐物。

①勒內(nèi)·瑪利亞·里爾克（René Maria Rilke，1875—1926），奧地利詩人和小說家，被公認為最具抒情性的德語詩人之一。

②風洞（wind tunnel）即風洞實驗室，是以人工的方式產(chǎn)生并且控制氣流，用來模擬飛行器或實體周圍氣體的流動情況，并可量度氣流對實體的作用效果以及觀察物理現(xiàn)象的一種管道狀實驗設備。

按計劃

第一杯伏特加下去

你就能接受生活中任何東西

甚至你自己的神秘感

一盒火柴是紫色和棕色

被稱為La Petite來自瑞典

你認為很好因為那是

你知道的詞語而且你知道的

只是詞語而非它們的感覺

或者意思而你寫是因為

你知道它們并非因為你懂得，

因為你不懂你又蠢又懶

永遠不會偉大你只是

做你所知道的因為還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