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春凱 鄭曉燁 焦胤凱

《靜靜的頓河》是作家肖洛霍夫花了十四五年的心血創(chuàng)作出來的長篇巨著，作品一經(jīng)發(fā)表，便贏得了國內(nèi)外的贊譽，肖洛霍夫因此榮獲諾貝爾獎。作品主人公葛利高里是一個善良、率真、正直、有良知而又固執(zhí)的哥薩克青年，一個始終無法找到獨立和孤傲世界，但卻渴望獨立、自由和真理的探索者，一個富有藝術(shù)魅力的復雜形象。他雖然肉體上是群居但精神上卻是不折不扣的獨行者，他擁有其他哥薩克人所沒有的覺醒，現(xiàn)實與精神的矛盾使他迷茫無助，也是造成他悲劇的原因。

長篇經(jīng)典小說《日瓦戈醫(yī)生》描述了主人公尤利·安得列耶維奇·日瓦戈與其妻子冬妮婭及美麗的女護士拉拉三人之間的三角愛情故事?！度胀吒赆t(yī)生》是帕斯捷爾納克一生創(chuàng)作的總結(jié)，是他晚年嘔心瀝血的結(jié)晶。這部小說曾引起蘇聯(lián)和世界文壇數(shù)十年的激烈爭論。西方的蘇俄文學專家們把它稱為“一部不朽的史詩”，“開啟俄國文化寶庫和知識分子心扉的專門鑰匙”，“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著作之一”。[1]小說運用“以小見大”的手法，從一個新的角度，述說了俄國兩次革命戰(zhàn)爭間的殘酷歷史。小說主人公日瓦戈醫(yī)生滿懷抱負，達則欲有所為、崇尚自由，窮則獨善其身。但卻無論是在思想工作方面還是在生活愛情方面日瓦戈都沒有找到出路。在醫(yī)學上他失去了自己的職業(yè)技巧,在生活中他失去了最心愛的女人。最后,他死在了莫斯科的一個電車車站上。所有的這些都是因為在歷史事件面前,他沒有抱怨,沒有抵抗,只是任其發(fā)生。

一.《靜靜的頓河》主人公悲劇命運

1.個人感情悲劇

娜塔莉婭是葛利高里的原配妻子，是鄰村首富的女兒，出落得端莊美麗，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了葛利高里。娜塔莉亞一生的痛苦，就是沒得到過丈夫真正的愛。葛利高里的一次次背叛與出走傷透了娜塔莉亞的心，因而私自墮胎。懷著溫情和惋惜，也帶著她自己對丈夫的鐘情，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所留戀的人間。葛利高里聞訊，策馬回鄉(xiāng)，然而他只能徒增煩惱，留下無限的遺憾和悲傷。葛利高里追求純潔的愛情，卻導致無辜的娜塔莉亞凄慘地凋零，自己也陷入深深的自責與悲傷之中。

主人公的情人阿克西妮亞是鄰居家的已婚女人，不瞞自己婚姻的她愛上了葛利高里，當向往愛情的哥薩克姑娘的愛得到葛利高里的激烈回應的時候，就決心死心塌地地與他生死與共，白頭偕老。但不幸的是在逃跑的路上，阿克西妮婭不幸中槍身亡，葛利高里的精神支柱轟然倒塌，從此日漸頹廢。葛利高里對阿克西妮婭的愛肆無忌憚、不顧一切，為了追求自己自主的理想愛情，不聽從家人的告誡，不顧?quán)徖锏牧餮则阏Z。但最終葛利高里卻接連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這樣的愛情結(jié)局讓他倍嘗愛情的苦果。

2.個人事業(yè)奮斗悲劇

葛利高里出生于哥薩克的一個中農(nóng)家庭。哥薩克人以軍人為天職，他和其他哥薩克戰(zhàn)士一樣把哥薩克人的榮譽視為生命。在一戰(zhàn)、十月革命、國內(nèi)戰(zhàn)爭的社會背景下，他從一名普通士兵一直升到紅軍團長，在白軍甚至做到了師長?！叭亩狻?、漂泊不定的葛利高里生性善良、秉性驕傲、追求思想人性獨立的葛利高里，是一個真誠而又迷惘的真理追尋者和人生道路的探索者。他不斷地尋找正確的道路，卻一次次陷入迷惘、矛盾、苦悶。四五年間，葛利高里參加紅軍兩次，三次投身白軍，葛利高里的徘徊動搖導致他陷入反革命深淵，進而毀滅。窮途末路之際，厭倦了戰(zhàn)爭，厭倦了一切的葛利高里把武器丟進頓河的冰水之中，回到家破人亡的故居。這樣的人生結(jié)局讓他嘗盡了人生的苦楚。葛利高里不是一個反復無常的小人，而是一個礙于他的出身，思想狹隘，而是處于劇變時代一個追求自由獨立的人性思考者。

二.《日瓦戈醫(yī)生》主人公的悲劇人生

1.個人愛情的悲劇

日瓦戈是時代的獨行者，他因處處得不到親友的理解而感到靈魂的寂寞，因此他不停地寫作，以寫作的方式抒發(fā)自己苦悶。直到他遇到了拉拉，當兩人在微弱的燭火下進行心靈交流時：“你和我是這幾千年來世界上所創(chuàng)造的、無數(shù)偉大的事物中最后的兩個靈魂,而正是為了懷念這些已經(jīng)消失的奇跡我們才呼吸、相愛,哭泣,并彼此依戀?！崩倪@番話深深地震撼了日瓦戈，他感覺找到了自己人生真正的知己伴侶，他和妻子冬妮婭是“和正常的夫妻般”，冬妮婭給他的更多地是親情的溫暖。但他與拉拉兩人卻是心靈上的相愛相知，互相理解?！叭胀吒瓴∈藕?拉拉在他靈柩前的那一通獨白,堪稱文學史上的經(jīng)典段落：“生命的謎,死亡的謎,天才的魅力,樸素美的魅力——是的,是的,這些東西是我們的?？墒菍嶋H生活中的瑣屑憂煩——像重新瓜分世界之類——這些事情不是為我們而設(shè)的，不是，謝謝你。”[2]兩個相愛相惜的人的愛情之花卻無法結(jié)出愛情之果不僅是個人的悲劇，更是一個時代的悲劇。

2.個人實現(xiàn)的悲劇

每個人都渴望實現(xiàn)個人理想和抱負，追求未來的最高成就，但因為自身與外界的種種影響和干擾，自我實現(xiàn)的道路總是艱難險阻的，能夠自我實現(xiàn)的人總是少數(shù)，但每個人還是竭力地去追求，這就是個人實現(xiàn)的悲劇。主人公日瓦戈縱觀他的一生，一如他的心靈總是在顛沛流離、居無定所中度過。從一開始他兩母子便被遺棄，每當他將要過上穩(wěn)定美滿的生活時，命運便調(diào)皮地跑出來打亂了他的一切節(jié)奏。戰(zhàn)爭、革命使他流浪各地，因動亂被迫離開，又被逼無奈走上戰(zhàn)場，被游擊隊挾持到西伯利亞，逃離游擊隊卻最后與家人失散。貧困潦倒死在了顛簸的馬路上。有人將《日瓦戈醫(yī)生》視為否定十月革命的小說，其實主人公日瓦戈并不是出于階級本性而反對十月革命的人，他是個內(nèi)心真摯、善良坦誠的人。但現(xiàn)實的悲慘景象卻讓他對革命產(chǎn)生了隔膜。再后來，看到的紅軍和白軍互相殺害，最后只能徹底放棄了革命——他的信仰。

三.《靜靜的頓河》主人公悲劇人生的根源

哥薩克是一個酷愛自由的部族。在哥薩克人傳統(tǒng)觀念的束縛下，葛利高里把社會主義革命當作洪水猛獸，把紅軍當作哥薩克追求自由的、無拘無束的、像沙皇舊時代給予他們的生活方式的擋路人。這種偏見使他步入連他自己也模糊不清的、充滿矛盾的理想追求中。他把自己的才智、自己的英雄氣概花費在探索所謂哥薩克自治的第三條道路上，抗擊人類歷史的發(fā)展。因此，他越執(zhí)著于這種追求，就越是墮入深淵。更為可悲的是，葛利高里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繼承了哥薩克優(yōu)秀品質(zhì)的同時，也深深地受到了哥薩克傳統(tǒng)的等級偏見和腐敗習俗的毒害。他可以愛自己的情人愛得那么執(zhí)著強烈，然而對真誠愛他的妻子卻是那么冷酷無情；他可以為了一只被自己失手砍死的小野鴨而傷心難過，卻對同村的窮苦工人“丁鉤”兇聲惡語、驕橫霸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意識和心靈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理解自己抗逆社會主義革命的全部悲劇性，更無法找到擺脫困境的正確道路，因此，他不可避免地經(jīng)受了痛苦的悲劇過程。

葛利高里命運的悲劇還源于情感與理性的沖突，莎士比亞把情緒貫穿于哈姆雷特性格的理想框架中，奧賽羅是在情感最強烈的時刻勒死苔絲狄蒙娜的。肖洛霍夫也是讓葛利高里經(jīng)常處于情感和理性的沖突中。葛利高里任憑沖動的情緒把自己推向悲劇的深淵。

四.《日瓦戈醫(yī)生》主人公悲劇人生的根源

個人的悲劇來自于悲劇的時代。十月革命前后俄國的知識分子的生存狀態(tài)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流浪”與“追尋”。日瓦戈生活在堪稱俄國的恐怖時代，“人為”的戰(zhàn)爭、必然的革命和暴力的政權(quán)使那個時代缺乏精神給養(yǎng)，因此可以說這種動蕩的局面、文化的缺乏正是當時人們心靈痛苦和民悲劇的根源。

個人的性格與三觀也是造成日瓦戈悲劇的因素。日瓦戈究其一生的流浪都是對自由精神的追逐。在他看來，幸福安靜的鄉(xiāng)村硝煙頻繁，沒看到任何十月革命勝利之后社會改變的向好之處，得到的只有苦痛的經(jīng)歷。他不知道未來何去何從，對俄國未來的命運變得迷茫。盡管現(xiàn)實中日瓦戈對社會深感不滿，具有強烈的批判精神，但是他從沒有想過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社會，只是對此感到憤然，進而采取了最消極的方式—獨善其身或無為對待?！案璧抡f：“悲劇的關(guān)鍵在于有了沖突而得不到解決”，日瓦戈的這種處理方式很有針對性的代表了當時一部分知識分子在對待國家、民族命運的問題上的選擇，預示著民族精神的悲劇，值得我們關(guān)注和反思。”[3]

細看《靜靜的頓河》與《日瓦戈醫(yī)生》，兩部作品創(chuàng)作時間甚至創(chuàng)作者雖不同，但它們同處于一個時代背景，因此這兩部作品仍有許多相似之處。“就是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卻出現(xiàn)了相似的人生軌跡。葛利高里徘徊于紅軍白軍之間，是動搖于革命與反革命之間的復雜人物。日瓦戈將自己視為革命的局外人，希望脫離革命斗爭，追求個人安定的生活和維護個人的自由信仰?！盵4]兩人都是被大時代所影響，葛利高里在布爾什維克和哥薩克戰(zhàn)爭中飄浮不定，戰(zhàn)爭破壞了他原本平靜的生活，踐踏了他的家園，打亂了他的生活軌跡，使他失去了摯愛的人，最后幡然醒悟的他回歸了草原與土地。日瓦戈在戰(zhàn)爭中顛沛潦倒，同樣希冀能找到一處遠離硝煙戰(zhàn)爭的地方生活，但現(xiàn)實卻不允許有脫離社會的人存在，無論他在哪里，都會被卷入現(xiàn)實的斗爭中。悲劇的社會同是造成二人悲劇的根源。

此外，兩部小說的主人公都是在不斷追求探索個人的人生道路和個人的獨立自由，都在尋找屬于自己的愛情，人生的知音。因此，造成他們悲劇的一個共同原因還是他們桀驁、渴望獨立自由的性格，他們所尋找的“出路”不被大時代所容，他們是那個時代的思想上的先行者，他們追求和理念與當時的時代發(fā)展潮流相悖，任何一個人都無法逃離時代的影響束縛而獨善其身。

思想是行動的指南，他們各自的思想意識形態(tài)是他們悲劇人生的重要影響因素。葛利高里是一個勇敢正直，熱愛土地的哥薩克人，他出身于哥薩克中產(chǎn)階級，哥薩克的傳統(tǒng)觀念在他身上打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正如他所說的：“我們就像為了愛人一樣，為了土地而進行斗爭?！彼麩o法丟棄哥薩克人的驕傲和特殊傳統(tǒng)，以至于他參加了反叛軍陣營抵抗紅軍，從此便被卷入了悲劇命運的車輪。日瓦戈出身中落的富貴家庭，因此從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人生道路上的種種困難和對未來未知的恐懼是促使他強大的動力。但他終究不是底層階級，沒有真正認識到底層階級的被壓迫和苦難，盡管他看透了沙皇政府的腐朽，擁護蘇維埃政權(quán)，但他那看不慣殺戮和善良的性格和良好的社會生活環(huán)境決定了他不可能像底層工農(nóng)階級那樣積極地投身革命，想獨善其身卻最終不被雙方所接納。最終造成了自己的悲劇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