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水

風(fēng)的聲音

——寫給女兒

五線譜架在枝桿，

冷風(fēng)里有鳥鳴。

雞爪槭浸于紅色光暈。黃昏靜謐。

她在她的花園，拾撿落葉。

滿地都是傾聽的樹影。

藤蔓在角落膨脹。那斑駁的色澤

支撐著來不及迷失的事物。

頭頂?shù)娘L(fēng)聲是透明的。

風(fēng)聲從舊門窗

擠出。穿過藤蔓、枯枝

她的臉。而她手中抱著金黃。

偶爾。當我轉(zhuǎn)過身去，

除了落日傾斜，

我離她最近。她背后的安寧

在所有時間之外。

登鳳山雁塔，與女兒書

如此緩慢的盤旋——

樹枝抽出新芽，葉的元氣在聚攏。

女兒，山有絕壁，路有窮時，你可以

放棄一個理想嗎？

你說：媽媽，我就想去看看。

我相信，花朵與果實沒有距離，

你與童心里的清晨沒有鴻溝。我們走過

一堵頹壞的墻。六面七層殘塔，

亮出潔凈的胸腔。

鳳山雁塔，細雨無聲。

春天臨近了，想象的馬匹穿過草地。

我牽著你，如同牽著塵世的一切。

當雷霆滾動，女兒

我們要松開雙手，放走幽暗之物。

你看，雁塔斜在烏桕樹下，

聽著鳳山的雨聲。那耕田的神仙，

正在頌贊原野。

哦，父親

——讀羅中立油畫《父親》

烏黑，不會拆除骨骼。

父親，我牽著你從畫布走下來。

我們劈柴、燒火，

煮一壺苦茶，洗去身世。

審視碗中的重金屬，就是一種接受。

白須滑過命運，

褶皺照耀草木，

你有旱煙

足以應(yīng)對跟隨而來的時間。

父親，我牽著你從畫布走下來。

我們向生活匍匐，

向天空、樹木、蟲鳥致敬。

向丙烯的劃痕索回自己，

向修辭學(xué)的低處，預(yù)約死期。

哦，就這樣吧，父親。

讓你素樸的靈魂，

帶著我走回陌生的故鄉(xiāng)。

與女兒在檀頭島

最細小的波浪推向腳踝。

最后一只海鷗被黃昏吞沒。

沙地筑起城堡。

她把小海螺、小貝殼、天真的魚群

放在枯萎的樹葉里。

她想象鳥群飛過天空，

她的笑聲旋轉(zhuǎn)著。

潮水涌來，

城堡再一次被淹沒。

她的眼神，輕快地掠過

茂盛的海風(fēng)。

在石塘，與女兒書

古老的石塘隱匿在海風(fēng)里

你通紅的臉龐像新鮮的果汁

那些古老的人群

已經(jīng)退回到古老的年代

我們一起去看海。我們探出身體

從手心摸出滾燙的雨滴

什么樣的時節(jié)，我們能與大海

結(jié)伴而眠？大海深不可測

我們必須后退一點，必須

用收到的海浪拼出我們所要的幻像

你說，大海應(yīng)該有很多女兒

而你是我唯一打開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