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 1972 年生, 現(xiàn)居新疆烏魯木齊。
像周圍那些弱小的和掙扎的人一樣
我每天都在笨拙地演示
學到的知識和德行
卻常常不小心
流露出一些惡
還有對惡隱隱的羞恥和厭棄
夜晚多么空曠
像一封打開很久的信
當風收緊了榆樹的外衣
也收走了雨水中剛剛綻開的綠意
在這平常的一天 這個夜晚
一切都像是剛剛好
但是 平常的夜晚過于昂貴
笑聲中的悲哀和茫然不會漏出這個夜晚
不會漏出女主人的嘆息, 廚房的油煙
鄰居們的爭吵
以及受苦人松開的憤怒
不會漏出稿紙靜靜的水底
那魚群般推動著永不止息的波浪
——因為 在所有這些平常的夜晚
我早已將一座石頭山
安置在了沉沉筆尖
沒有陋習的事物是不可信的
我寫詩
是出于對無名的需要
當有一天 我終于洞悉了生活
給語言以陰影
像從善中提取惡
這暗處的力量再一次繃緊了它的弓弦
當奉獻已盡
這無用的手藝
已不能與人世間的草芥和浮塵相融
而塵土
落向了最后一個頭戴金冠的人
帶著下沉的心——
我凋謝了 而你全都原諒
天空中沒有道路
走入鳥中, 才知道飛翔的艱難——
才知道表達的怯懦
還有靈魂的慌不擇路
比如 當麻雀突然飛起
像釘子一樣揳入虛空的墻
而天空在上升
云層鋪開咒符
河流在翻身 魚類在清洗傷口中的鹽
道路由南向北, 或由北向南
都是通途——
而麻雀在飛翔時
始終注視著云端上那個聳立的巨人
他是不可戰(zhàn)勝的, 因為他是最大的虛空
當它仰望, 他就消逝
當它接近, 他就游移
當它描摹, 他就抽空
天空永遠在高處, 在贊美的言辭里
但它信賴這個虛無的巨人
就像信賴它其實就在自己的身體里
就像信賴你
會帶來另一世界的奇跡
我有我自己的旅店
當我走在路上 遇見第二個人
那個遲來的圍觀者 是痛苦的
我曾經(jīng)有過一個家庭 結實、 遼遠
每一天 頂端最輕微的沙粒輕輕滾下
露出棺木的光澤
我有我自己的形狀和簡潔的名稱
曾在每一個黑夜里
順從黑夜和黑夜里的人
我還需要什么 那多出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當流水改變著意義
當我像風帆一樣飄走
當我把岸還給你的時候
一定有什么
我還沒有忘記——
所有蓬勃和衰敗的生活都被我經(jīng)歷過了
這是否意味著
厄運可以再次輕松跨越?
我深知那弧度中的力量
直白 尖銳
一個失去榮耀的人
肉體緊繃到黎明
像在寒風中哈氣
我忍住逆行中奔跑的速度
就像忍住胸腔中一陣小小的微瀾
——現(xiàn)在 它攜帶著一整座城池的冰
要將我彈向一片未知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