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 2004 年10 月創(chuàng)刊于安徽六安, 主要成員陳巨飛、 王太貴、 孫苜蓿、楓非子、 何偉、 孫效增、 單永帥等。 十五年來, 經(jīng)歷了黃金、 白銀、 青銅、 刺青四個時代, 始終堅持純粹的詩歌理想和情懷, 立足本地, 面向全國, 成為大學(xué)生詩歌高地。
◎陳巨飛
再一次來到河邊, 看碎在人世的落日。
看顫巍巍的流水,
看麻雀在枝頭演繹出, 青山依舊的淡定。
看河床空蕩蕩的內(nèi)心。
看冬風(fēng), 默默地打掃著
通向淤泥的路徑。
可我能看見什么呢?
我們又能看見什么呢?
一個婦人擊碎河邊的薄冰, 她的籃子
暫居著不諳世事的青菜。
她的老骨頭, 還有著不可屈服的爭斗。
她渾濁的眼睛,
還傲視著不可一世的冬風(fēng)。
空 城
飄滿梧桐葉的小街道, 除了落葉,
都是空的。 酒館外稀疏的行人,
手放在口袋里,
他的口袋是空的。
他曾捕捉一只鳥, 白頭翁,
一生的白頭也是空的。
他的香煙, 香煙里的回憶是空的。
他住在哪里, 哪里就是空城。
一城的風(fēng)雨, 是空的。
◎?qū)O苜蓿
想起從前, 最愛幻想的事情就是
遠(yuǎn)方。
坐火車去遠(yuǎn)方。 坐汽車去遠(yuǎn)方。
坐酒瓶去遠(yuǎn)方。 坐什么去遠(yuǎn)方。
遠(yuǎn)方。 方遠(yuǎn)。
而如今, 最讓我沉迷的事情只是
整理東西與唱歌
雖然我一遍遍地整理東西
讓你覺得我即將離開
而我在頂樓唱歌時
習(xí)慣打開雙臂
讓你以為我要飛
我這樣的癖好讓你誤以為
我執(zhí)著于飛和死
其實不是
其實我只是沉迷于
打算飛和等死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這是步入中年的值得慶賀的
一個標(biāo)志。 它們
好過于其他標(biāo)志。
◎王太貴
收垃圾的人, 一大早打電話告訴我
他用廢棄的昨日, 建成一個秩序井然的王國
言下之意, 我出賣的文字和地圖
或許成為另一個國度的神祇或者教諭
身名俱滅啊, 不廢江河萬古流
我日漸吞噬著故土、 祖國和親人
卻成就了另一個故土、 祖國和親人
他有蹩腳的秤桿、 轟鳴的三輪摩托和一柄
用來撐起命運的白色鋼管, 物質(zhì)的獨裁者
帶著青光眼的妻子和沉默不語的女兒
在一堆舊報紙和紙箱囤積的城堡里
躬身勞作, 臉上的幸福, 疏散了深冬的霧霾
我的空鍵盤和黑色水筆, 還在桌子上睡著
從此處搬往別處, 除了命運和時間
還留在原處, 翠柏站在窗口
紅色衣服的女孩, 她的目光久久停在樹冠上
雪尚未落下, 新的一天, 即將來臨
大轎人
生前享受不到的福分, 死后如愿以償
在故鄉(xiāng), 安葬亡人, 抬棺時需要八個人
俗稱大轎人, 一副棺槨, 被長短不一
的木杠, 粗細(xì)不均的麻繩, 捆綁起來
是一門很講究的學(xué)問, 最長的木杠
與短木杠之間, 用一節(jié)節(jié)麻繩連接起來
大轎人不僅力氣大, 而且深諳力學(xué)的均衡分配
按照個頭高矮, 在棺槨的前后安插好合適人員
鞭炮和哭泣, 像是伴奏, 八個人同時起身
踉踉蹌蹌, 翻山越嶺, 輕重緩急自有把握
不中途停歇, 不走鄉(xiāng)鄰人家堂前路
也不允許亡者的子嗣摸棺, 領(lǐng)路的往往是長子
手捧小缸盆, 披麻戴孝, 淚流滿面
這種規(guī)格和待遇, 讓我感到很揪心
因為, 在老家的村子, 幾乎已經(jīng)找不到
八個會抬棺材的長者了, 手藝失傳
更多的人, 只能是潦草而生, 潦草而去
◎何偉
找到煙后他在屋里接著找火, 這種即刻
建立的邏輯, 像一個連貫動作需要完成。
他找了抽屜, 書架, 桌面, 儲物盒以及房間
各個角落。
發(fā)現(xiàn)久置的彩筆, 剪刀, 稿紙, 卷尺, 測溫計
茶葉罐, 以及植物身上的枯葉。 像手中的煙
又建立新的秩序, 需要各自的火焰來完成呼吸。
躺在床上的兩個人, 遠(yuǎn)隔天邊的兩個人
需要怎樣的火焰來建立身份與情感
讓邏輯成立, 動作連貫。
◎抹園
有一些花沒有名字
沒有耳朵和眼睛, 嘴巴
也沒有
局限用開花的方式表達(dá)
潛匿于內(nèi)心的事件
以及同不遠(yuǎn)處伙伴交流的
渴望, 一切都
止于搖曳, 止于開放
有一些花不是沒有名字
而是
不被人記起, 又或
它們根本不需要名字, 一切
止于安息, 止于睡眠
◎張文娟
我已經(jīng)變得貧瘠,
沒什么果子可獻(xiàn)給愛我的媽媽,
也不大擅長開花。
幼時剪的紙蝴蝶,
飛走了,
找我愛過的少年去了。
一條干枯的夜色,
撫慰不了我,
這使大多數(shù)人失眠,
他們找不到原因,
此時他們是瞎著的。
◎郭潔潔
這是睡覺的地方
是最初來到的地方
也會是最后走的地方
現(xiàn)在, 我也開始變得虔誠起來
認(rèn)真地去折每一個角, 讓那些浮起的, 翻著的
被單
找到最合理的歸宿
以上均選自《河畔》 總第14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