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康

[篝 火]

你們談及的孤獨(dú)

我也曾有過

燃起篝火的那個晚上

人們圍攏在一起

談?wù)撝谰啤⑹澄?，和愛?/p>

火光映紅了他們的臉龐

我看到了沉醉中的幸福

仿佛他們真的擁有了這些

而星光依舊黯淡

遠(yuǎn)處散落著一些破碎的光芒

一個手持鏡子的男孩

正試圖將它們再次聚攏

[氤 氳]

淮河騰起的水霧

和籠罩西山的云煙不同

我們習(xí)慣把后者，稱為氤氳

氤氳縹緲，通常盤旋在高處

我的祖父進(jìn)山砍柴，時常因?yàn)?/p>

霧氣太深而遲遲找不到歸途

我也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一次

我去山中拜訪一位賢者

請他賜予我走出困境的方法

然因煙氳漸起

最終過門而未得入內(nèi)

我依然記得，那晚星月高照

前路卻一片昏沉

[梅耶情人]

1848年春天，梅耶收到了最后一封信件

她那驕傲的丈夫死于一場動亂。彼時

她正在多瑙河畔的木屋縫制一件皮襖

尾針刺破了手掌，但她并沒有察覺

窗外郁金香開得正好

三個孩子圍著風(fēng)車嬉鬧

他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失去了父親

那個手捧詩集的年輕男人

他將其稱之為火焰，又或者太陽

梅耶并不能理解這些，但她愛他

這就足夠了。生活仍在繼續(xù)

此后的一生，她在失去至愛的哀傷中

都沒有失去希望。她知道

自己獲得過祝福，這與信仰無關(guān)

[磬山往事]

在磬山，我曾依靠一堆柴火

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冬夜

那時我尚信奉神明，總以為

冥冥之中有人護(hù)持

我向山林訴說我的不幸，以及那些

離我遠(yuǎn)去的親人

月光清冷，回應(yīng)我的

只有沙沙的聲響

我自以為已經(jīng)得到了安慰

于是把火把舉過頭頂，與星空相對

這是一種無知而珍貴的勇氣

此后的這些年里，我再沒有

做出過相同舉動，盡管我一直相信

人世間所有的悲傷，都會有

一顆遙遠(yuǎn)的星辰與之輝映

[在墓園]

將軍的臉朝著西北

那里有他尚未收復(fù)的大好河山

白云綿延，黃土隆起的地方埋著他的部下

還有敵人。他們戰(zhàn)死的時候年華正好

果樹尚未掛果，稻黍尚未抽穗

大地為他們點(diǎn)亮燈盞

但還是有些人找不到故鄉(xiāng)

故鄉(xiāng)在北，北方已不可久留

故鄉(xiāng)在南，南方已無可留之地

時間并沒有消磨一切

他們的靈魂還抱有敵意，但也不能阻止

他們的后人握手言和

我兩次從南方攜蒿草而來

一次為了祭奠，一次為了確認(r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