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 相
說起關中地域性散文,在當下以鄉(xiāng)間文化物事為背景的散文創(chuàng)作中,已涌現(xiàn)出了一批立足于新時代的新農村或者新時代的新市鎮(zhèn),去反觀關中傳統(tǒng)物事或者關中傳統(tǒng)時令的散文新家,其中既有呂向陽、胡寶林、張靜等實力派作家,也有張西昌、趙潔、扶小風、史鵬釗等后起之秀。一個以站在新時代制高點上去書寫關中古老文化新形象的關中散文作家群,已漸然成型。
從文字精進與文本呈現(xiàn)的角度來冷靜觀察,從關中民間的傳統(tǒng)民俗,到關中民間的傳統(tǒng)史俗,再到關中民間的傳統(tǒng)食俗,有三個人我們的確已經無法忽略,甚至必須仰視。這三個人,在我個人的眼里,分別是:呂向陽、張西昌,還有扶小風。
他們三人,在我看來,可以稱之為新時代關中散文的三駕馬車,甚至也可以尊他們?yōu)樾聲r代關中民間文化圈新崛起的“關中三杰”。拋開別的暫且不談,單從對關中民間文化底蘊的深度挖掘、整理、縫合與彰顯的角度來說,他們三個人,各有各的側重,各有各的專注,各有各的場域,各有各的文化參照,各有各的精神背景,各有各的神魂氣質。他們三個人以文字或文本形式的鼎足而立,的確構成了當下關中民間文化圈最靚麗的一道新俗風景線。
呂向陽對關中民間文化在當下時代的貢獻在于,他是在以文字或者文本的方式,為關中民間的民俗風物立碑。他讓許多已經或者正在消失的關中民間民俗風物,重新走進了人們的視野,既溫暖了我們的記憶,撫慰了我們的鄉(xiāng)愁,也體現(xiàn)了時代的變遷,滋養(yǎng)了關中文化的根。
張西昌對關中民間文化在當下時代的貢獻在于,他是在以文字或文本的方式,為關中民間的食俗風物申遺。他讓許多至今還在被我們享用著或時時念念不忘的時令名食,有了文化的妝點,有了精神的氣質,有了走向全國,甚至走出國門并登上大雅之堂的可能。
扶小風對關中民間文化在當下時代的貢獻在于,他是在以文字或文本的方式,為關中民間的史俗風物開光。他讓許多至今還屹立著或行將消逝的古跡、史料或舊地標,重新獲得了歷史與現(xiàn)代、青春與追索等等在內的多個雙重內涵,既是在為時代招魂,也是在為時代壯行。
作為陜西近些年新崛起的為數(shù)不多的青年散文新秀之一扶小風,包括他許多一直以關中傳統(tǒng)史俗風物或者關中古老民俗地標為其切入點的散文創(chuàng)作,已經逐漸成為了關中散文圈中一個無從回避或者無法忽略的靚點。
《鄉(xiāng)村記》的首篇,就是以俗稱“村莊的發(fā)髻”、“大地的眼睛”和“打開村莊文明的窗戶”的關中古老村落建筑——地坑院為開掘點,既是在文學性地探尋關中人生命之初的秘密,也是在回憶般地敲奏自己童年的琴鍵,其中既展現(xiàn)的是關中地域地貌的亙古與深邃,也展現(xiàn)的是關中土著胸懷的博大、性格的寬厚和意志的堅韌。
在扶小風的筆下,地坑院不僅是關中人在大地的褶皺里培植的一朵朵土色玫瑰,也是他這個新時代的青年抒發(fā)他自己對父輩的禮贊和對故土的熱戀的一種承載,當然其中也飽含著他對時代進步的深深欽敬與社會一直在闊步向前發(fā)展的欣喜與感激。
《馬坊》,表面上好像只是一部帶有宗族家事黑痣的個人史志,但其實卻是關中一段特殊時期的世事微雕。如果說《地坑院》展現(xiàn)的是扶小風紀實與抒情無縫對接的敘物本領高超,那么《馬坊》則展現(xiàn)的就是扶小風對大時代中的小人物與小人物身上的那種大境界的出色捕捉本領。
文中的“爺爺”,其實不僅是“我”親情的風箏,也是關中某段波瀾壯闊的歷史的黑腰帶,既是對關中人善良勤懇和盡忠職守的謳歌,也是對中華民族諸多優(yōu)秀精神的一次擦拭和提點。
《廟堂》里所呈現(xiàn)的關中往事其實與宗教或者信仰無關,它雖然表面上呈現(xiàn)的僅僅只是個人童年的一段糗事,但實際卻呈現(xiàn)的是一代人共同的記憶,他雖然以“我”的惡作劇和調皮搗蛋等無所節(jié)制為主色調,但實際上卻是在借助童年的稚嫩在戲謔中試圖讓肥胖的現(xiàn)實輕松地飛翔起來,它雖然是在展現(xiàn)關中一所村莊小學的歷史變遷,但實際上卻是在展現(xiàn)關中那個時代的奮進底色與關中人一直以來的人性善意。
扶小風的這篇《鄉(xiāng)村記》,宛如從盛產青銅器的關中大地深處,剛剛刨挖出來的一尊青銅大鼎,即攜帶著泥土的芬芳,也萌發(fā)著時代的新綠。與已往他的散文總是沉浸在對單純的歷史器物或者人文史俗中的沉重,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這無論對他個人的散文創(chuàng)作,還是對新時代關中散文的的整體益進,都是一件“幸事”。
在陜西,賈平凹、穆濤等人的散文,雖然根在商洛,根在陜西,都有地域性,但是,卻都早已沖破了地域性的藩籬,從小而大,亦小亦大,蜚聲海內外,為陜西散文乃至中國散文贏得了很高的聲譽。以呂向陽、張西昌、扶小風等以開掘地域性傳統(tǒng)文化因子為創(chuàng)作背景,以書寫地域性傳統(tǒng)的民俗、食俗和史俗為己任,以地域性的舊物什的時代性開掘為其文學新標底的“地域性散文”的興起,為陜西散文乃至全國散文的繁榮、推進或另辟蹊徑,也正在注入一股新的活力,值得重視、搜集與研究。
但是,一個作家有怎樣的境界和格局,他才可能會有怎樣的文字或文章。文章,要貴在有器局。無論是境界與格局,或者器局,既無關乎寫作素材或題材的瑣碎與卑微,也無關乎所寫時代或人事的新近與久遠。
無論是關中、陜西,還是其他地區(qū),對于地域性舊物時代性開掘或者文學性抒寫,不僅都要立足于史、立足于俗、立足于物、立足于傳統(tǒng),更都要立足于時代、立足于人心、立足于人生本身、立足于開拓創(chuàng)新,為當?shù)匚膶W事業(yè)的發(fā)展,為新時代中華民族文學的偉大復興,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對扶小風這樣的地域性散文新秀而言,怎樣才能讓地域性的史俗散文有重新穿透時光隧洞的銳利,很顯然,仍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