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武
1
胡小菁發(fā)現(xiàn)自己新買的杯子丟了以后,突然就不漂亮了。
好朋友英果果隔著過道,一眼就發(fā)現(xiàn)胡小菁塌陷了的神情,關(guān)心地問,怎么啦?
杯子丟了。
???怎么會?看到你在候機室喝水的呀?英果果驚訝道,多好看的杯子?。〈_認(rèn)丟在了候機室?
沒錯,我放在右手扶手邊的……怎么辦啊?
那還能怎么辦?英果果心想,不就是一只杯子嗎?至于這么嬌滴滴的?心疼錢?撐死一兩百塊,大不了讓朱大季幫買一個得了。但英果果嘴上卻是這樣說的,等到了長沙,打電話給這邊機場,讓他們幫你留著,回來時再取。
行嗎?能不能找到呀?關(guān)鍵是……沒有杯子很不方便的。
飛機突然加速,又瞬間升高。
在飛機不斷爬升的過程中,胡小菁還在為丟了一只杯子而糾結(jié)。那確實是一只好看的杯子,是她精心挑選的?;蛘哒f,就是為這次旅行而挑選的,造型別致,顏色是她喜歡的抹茶綠,很適合她,也是她喜歡的顏色??蓜傆玫谝淮?,剛倒第一杯水,第一杯水也只喝一口,杯子就丟了,真是氣死人了。胡小菁連帶地又覺得,這次旅行,有可能不順,這不僅是丟了一只杯子,而是弄壞了好心情,甚至破壞了好運氣——沒錯,她是處心積慮要參加這次旅行的。公司工會每年都會在五一期間組織一次旅游,除了法定的假期,還白送四天,即提前兩天出發(fā),推后兩天返回,這樣的好處就是能避開小長假期間的人流高峰,還能多玩幾天。胡小菁原本不想出行,她是無意間看到這次旅行人員的名單,才改變主意的。名單共有三十多人,大部分她都不認(rèn)識。這也難怪,公司大,部門多,加上基層車間和設(shè)在全國各地的辦事處,一個部門也就攤上一兩個名額??粗麊?,雖然大部分名字都是陌生的,但有幾個人她是熟悉的,或是半生不熟的。她盯著名單想了想,朱大季、英果果兩個人就像幻燈片一樣在她腦子里不停地閃現(xiàn),不停地交叉、重疊,又交叉,又重疊,她就下定決心,跟工會活動辦的人申請了。按規(guī)定,已經(jīng)過了報名時間,很難被批準(zhǔn)的,但她找了公司分管辦公室的副總,也就是她的頂頭上司,讓副總和工會那邊協(xié)調(diào),這才報上了名。誰曾想,開頭就搞砸了呢?一事不順,萬事不順的。
飛到長沙,也就兩小時十分鐘的時間,空姐收了簡餐后遺落在各人小桌板上的垃圾(胡小菁無心吃飯,看一眼就飽了,懊惱的),就通知說飛機正在下降。胡小菁心情不爽——不,簡直是糟糕透了。自從丟了杯子開始,心情就壞了,藏在心底的那點小秘密跟著也開始搖擺不定,像一棵無根的小樹,風(fēng)稍微一帶,就倒下了,覺得自己傻透了,對這次旅行不抱什么希望了——這行人當(dāng)中,英果果她是熟悉的,她在她隔壁的督察室任督察員,天天閑得腚疼,只能靠不停地美化指甲來打發(fā)時光,出來放放風(fēng)當(dāng)然樂在其中了。朱大季她也是熟悉的。朱大季是公司內(nèi)刊《火星潮》的主編,是她去年年末親自招來的,這個在大學(xué)讀書時就擔(dān)任文學(xué)社社長、讀研時就發(fā)表過散文的英俊青年,一身的文藝細(xì)胞,她一眼就看中了,唯一的“不足”就是,他太年輕,比她小三歲,剛剛二十七歲。二十七歲,她三年前也是這個年齡的時候,想到三十歲,覺得還很遙遠(yuǎn),可一眨眼,就跨越三十這道坎了。三十歲,在婚姻上可是個節(jié)點啊,和二十多歲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芍齑蠹灸贻p不是他的錯啊,要錯,就錯在自己自作多情,想到此,又不免傷感起來,覺得高傲而聰明的朱大季,一定猜透她那點小心思了。沒錯,她臨時決定要隨團出游,就是因為看到了朱大季和英果果的名字赫然在列的。她想利用這次出游的時機,暗暗測試一下朱大季,也測試一下自己。沒想到自己這么不經(jīng)測試,輕易就動搖了。
此時的朱大季,坐在哪里呢?應(yīng)該在后排吧?前邊沒有發(fā)現(xiàn)他,前邊她能叫得出的,只有那個老李了,老李是宣傳中心搞攝影的。朱大季進入公司后,胡小菁假裝給《火星潮》送稿子去過幾次宣傳中心,偶爾和這個老李打過照面。老李知道她是去找朱大季的,不和她說話,只是有意無意地看她一眼,便走開了。就是這個老李,在飛機停在跑道上待飛的時候,轉(zhuǎn)頭尋找到了她,眼睛沖著她扇合了幾下,仿佛是用眼睛在說話,而且聲音挺大。老李的眼睛比較特別,可能和他長期專注于攝影有關(guān)吧,兩只眼睛的顏色差距很大,一個黑眼珠特別多,一個白眼珠特別多,像一對陰陽眼。他轉(zhuǎn)頭這一望,叭嘰叭嘰扇動著眼皮子,什么意思呢?她一時沒意識到——她也不在意他說什么——這時候,她就突然想到杯子丟了(心理的活動路徑應(yīng)該是這樣的,由老李,想到了朱大季,由朱大季,想到了杯子),杯子丟了,她就慌了。她能買這只抹茶綠的杯子,完全是為了迎合朱大季的個人喜好。難道不是嗎?自從這個朱大季接手《火星潮》雜志后,他把雜志的底色都換成這種特別的抹茶綠了。胡小菁開始沒有注意,后來發(fā)現(xiàn),這種綠確實好看。更為關(guān)鍵的是,朱大季用來喝咖啡的杯子,也是這樣的綠。
飛機剛一落地,還在跑道上滑行的時候,胡小菁就開了手機。
一條微信赫然跳出,是朱大季發(fā)給她的。
胡小菁點開微信,原來是一張照片,正是她丟了的杯子。
胡小菁心里釋然的同時,又莫名其妙地甜蜜和興奮,真是太好了,太出人意料了,就是事先寫好的劇本,也不一定如此巧合啊,杯子不但沒有丟,還被朱大季撿到了,真是天賜良緣啊。她剛想回復(fù)他,表示感謝,突然又覺得哪兒怪怪的,哦,英果果正朝她吊詭地笑,然后把手機舉到她面前,說,看看,看看,哈哈,誰撿到你寶貝杯子啦?
在這次出游臨時組建的群里,朱大季也把杯子發(fā)了進去。
胡小菁剛剛激動的心,又?jǐn)嘌率交芈涞皆c,瞬間再降落到原點以下,直線墜落到冰點區(qū)了。這個朱大季,既然撿到了杯子,并認(rèn)出了是她的杯子(在候車室喝水時,他一定也注意到她了),還單獨發(fā)了照片給她,怎么又把照片發(fā)到了群里?私聊不是更好嗎?公開在群里,只能說明,他不想單獨和她享受這個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秘密。胡小菁低著眉眼,仔細(xì)看了看發(fā)圖的時間,還對比了單發(fā)的時間和群里的時間——時間是登機以后,飛機在跑道上向候飛區(qū)滑行的時候,那當(dāng)兒,她已經(jīng)按機上的廣播要求,關(guān)了手機了。單發(fā)的時間在前,發(fā)群里的時間靠后,相距一分鐘。也就是說,他是先單獨發(fā)她的,緊接著發(fā)到群里了,還在群里煞有介事地說,誰的杯子?到我這兒領(lǐng)取。他裝腔作勢的尋杯啟事當(dāng)然沒有人回應(yīng)了。再者說了,那么多人候機,你怎么知道是我們這個團隊的人丟的杯子?萬一是別的乘客丟的呢?所以,胡小菁更加堅信,他是故意想撇清和她的關(guān)系。
應(yīng)該不可以……這個。
不行,攜帶不方便。
這個呢?
不要,長相太丑了……果果你什么眼光……這個怎么樣?
你喜歡紅色?別買保溫杯子了,現(xiàn)在是夏天啊姐,買有點小造型小特色的,就像你丟的那個杯子,簡單而好看,這個怎么樣?英果果挑了一個材質(zhì)是塑料的杯子,鼓形,帶卡通圖案,把子呈正方形,看起來超可愛,英果果興奮地說,我看好這個了!
胡小菁接過看看,說,好是好,可是沒有杯蓋子,我就想買一個帶蓋子的,裝一杯水能放在包里的那種。
好吧,就那只保溫杯子吧。英果果把胡小菁看好的那只紅杯子拿過來看看。
這種紅還不錯,不俗氣,叫豇豆紅,帶著釉光,雖比不上抹茶綠舒服養(yǎng)眼,其特色也很鮮明,艷而嬌美。
英果果說,呀,胡姐,你眼光真好,這杯子確實漂亮,形狀跟你丟的那個差不多,不不不,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就它了!
二人走出便利店,心情大好起來,英果果還主動幫胡小菁拎著裝杯子的塑料袋。
新買了杯子,一掃胡小菁心頭的塵埃,也讓英果果心里有了些安慰——似乎杯子丟了和她也脫不了干系似的,畢竟兩人關(guān)系密切嘛,又始終形影不離嘛,本來就應(yīng)該互相提醒一下的,她沒有提醒胡小菁,也算是過錯的,幫胡小菁拿杯子,算是彌補這種小過錯啦。
重新走在小吃街上,在奇異香味的不斷熏染、沖擊下,胡小菁和英果果同時食欲大開,就近選了一家叫“臭亦香”的烤串店吃了起來,每人先要了五串烤臭豆腐,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英果果還要吃,胡小菁也感覺不過癮。但二人都還算清醒,先是胡小菁,說不能逮住一種好東西猛吃,倒了胃口就壞事了,得換個品種,換個口味。胡小菁的話正合英果果的意思,于是又到下一家,各吃了十五串鴨腸,鴨腸很細(xì),也薄,穿在竹簽上,擼進嘴里,還沒怎么對上牙齒,就化了,滑到了肚子里了,主要是那個口味,鮮、嫩、酸、麻,真是滿齒留香啊。再下一家,吃了烤蝦婆,又吃了熏雞爪,最后是在“粉面佳”吃了一小碗米粉,才結(jié)束了這次美食之旅,算下來,吃了不下于六七家八九個品種,真是過足了饞癮。
二人心滿意足一路說笑著,往旅店趕。英果果開著手機導(dǎo)航,一邊走還一邊嘀咕,怎么辦啊怎么辦啊還想吃啊。胡小菁也附和著,誰不想吃啊,吃這么多,怎么會越吃越餓呢,感覺還能吃一百串鴨腸。英果果咽著唾液,哈哈著說,我靠,一百串算個啥啊,我能吃二百串好不好——媽呀,真要吃二百串,肯定不是撐死的,是累死的。胡小菁說,找地方再重新吃吧,剛才不算!英果果說,好呀!
兩個好閨密沒有再去重新吃,而是用語言把每一道小吃又重新品嘗了一次,一直吃到賓館,吃到房間,這才算是回到了現(xiàn)實中。
胡小菁這次沒有客氣,嚷著要先洗澡,她覺得渾身都浸透著各種小吃的味了,衣服上皮膚上頭發(fā)梢里全是,感覺身上就是整個一條小吃街了。當(dāng)花灑里的溫水從她身上溫潤地滑下時,心里才爽起來,覺得美妙的生活不僅僅只有風(fēng)味小吃,還有小吃后的熱水澡。
然而,讓胡小菁深感吃驚的是,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英果果不見了。
果果?胡小菁裹著大浴巾,輕聲叫道,果果你躲哪里啦?別嚇我好不好?
屋里并沒有英果果的影子,連衣櫥里都沒有,也沒有她的氣息,她的拉箱靜靜地立在床頭。胡小菁奇怪地想了想,拿過手機,看到英果果的微信留言:胡姐不好意思啊,我把你新買的杯子弄丟了。你莫急,洗好澡安心吹頭發(fā),我去給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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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菁給英果果打了幾次手機,想告訴她,別找了,趕緊回來,大不了一個杯子。但英果果都沒有接電話,也沒有回復(fù)。胡小菁就擔(dān)心了,不是擔(dān)心英果果找不到杯子,是擔(dān)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錯,走錯路啦?被人搶劫啦?強暴啦?果果也真是的,一個杯子,丟就丟了,又不是沒丟過,還找什么找呢?即便要找,也等等她一起去啊。胡小菁看看群,群里的消息倒是很多,是有人結(jié)伴到橘子洲頭和湘江兩岸看夜景去了,發(fā)了很多照片,就是沒看到英果果的半點消息。胡小菁又打她的微信,還是不接。莫非是手機丟啦?
心急火燎的胡小菁在房間里呆不住了,這萬一要出什么意外……胡小菁想到了綁架、強奸、分尸這些令她恐怖的字眼。
六神無主的胡小菁一頭撞出來,下到一樓大堂。
空曠的大堂里,除了一個保安和吧臺的兩個服務(wù)員,并沒有別人。胡小菁失魂落魄地四下張望幾眼,透過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倒是有幾個人在咖啡廳里閑坐。胡小菁正向那邊走去時,突然有人叫了她。她驚喜地回頭一看,是老李,老李不知從哪里出現(xiàn)了。胡小菁像是看到親人一樣,突口叫了一聲“老李”,就哽住了。
老李叭嗒著眼皮子,說,怎么就你一個人?沒和他們出去玩?
你看到果果啦?
是英果果?英督察?看到了啊,我看到她出去了。
……嗨,出去我也知道啊,她現(xiàn)在在哪里?你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嗎?
這個……
老李一連叭嗒幾下眼皮子,胡小菁都聽到他眼皮子碰撞發(fā)出的“嗒嗒”聲了。老李說一聲“這個”之后,就沒有了下文,就只剩下吧嗒眼皮子了。胡小菁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焦急地說,果果在哪你知道嗎?
胡主任……我,我能請你喝杯咖啡嗎?
老李的避重就輕和慌慌張張,讓胡小菁的情緒也稍稍穩(wěn)定了些,覺得他可能要有什么話說,而且就是關(guān)于英果果的。這個老李,胡小菁非常熟悉他,在朱大季沒來宣傳中心之前,他主編《火星潮》雜志。他雖然能寫個宣傳報道什么的,文字能力卻較差,也不懂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一年四期雜志,每期都以攝影圖片為主,各個車間的生產(chǎn)圖片,各地銷售的宣傳圖片,還有集團領(lǐng)導(dǎo)的開會圖片,等等等等,三十六頁的版面,有一多半都是圖片,即便是文字稿,文章里插入的圖片,也比文字占版面還要多。自從朱大季接手以后,他便不編雜志了,他的圖片發(fā)表也少很多了。這當(dāng)然引起他的不滿了。但由于他沒有背景,人又猥瑣,自己嘀咕幾回之后,看沒人理他,也就認(rèn)了。胡小菁看他鬼鬼祟祟、猶疑不定的樣子,沒跟別人出去玩,也不呆在房間,干什么呢?不會專門等她喝杯咖啡吧?看情形,他是有話要說,至少要說關(guān)于英果果的話,知道英果果的行蹤,便說,晚上不敢喝咖啡啊,怕失眠啊……好吧,來一杯!
老李的神情一跳,在前邊急急地走,幾乎小跑著進了咖啡廳。
坐下之后,老李就小聲說,朱大季把英督察叫走了……我親眼看到英督察跟著朱大季一起出去的。
老李的口氣像是一個告密者,但他提供的情報也僅局限于此了。不過英果果有朱大季陪伴,還是出乎胡小菁的意料。他兩人怎么混到一塊兒啦?大家都去橘子洲頭或岳麓山下了,朱大季沒去?沒去也就罷了,怎么會這么巧地碰到了出去找杯子的英果果?一定是英果果約的朱大季,或者,是朱大季約的英果果。好吧,既然英果果有朱大季陪同,就不會出什么差錯了……但是,且慢,英果果怎么不接電話也不接微信?莫非真的又吃起來啦?胡小菁雖然一直懷疑朱大季不是她的菜,但朱大季陪英果果出去夜游還是讓她心生嫉妒的,一個小時前吃進去的美味小吃,立即發(fā)酵成了酸水,從每個汗毛孔里往外冒,朱大季和英果果實時的場景她能想象出來,身處異地深夜的街頭,一個帥哥和一個風(fēng)騷少婦,匆忙地進出于各家小吃店……說是尋找一個杯子,誰知道發(fā)展下去會發(fā)生什么事?
咖啡上來了。胡小菁輕輕攪拌著,并沒有喝。
老李兩手抱住咖啡杯,膽怯地看著發(fā)呆的胡小菁,又是眨眼睛,又是蠕動嘴唇,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他顯然被她的美貌嚇住了,他不敢長久地看她,從她表情上,他看出她什么都不想聽。不想聽怎么表達他的意思呢?老李結(jié)結(jié)巴巴地還是說了,胡主任……英督察常給朱大季送咖啡的……朱大季愛喝咖啡,有時候朱大季加班,英督察還跟他一起加班……我不是故意要看他們加班啊……我是……都是無意……無意……
胡小菁聽了老李的話,臉色漸漸發(fā)生著變化,她先是無所謂,接著是專注,再接著是震驚,一直到瞪大眼睛。不用老李往下說了,胡小菁都能猜到發(fā)生在朱英兩人身上的故事了,胡小菁的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出英果果多次反常的行蹤,沒錯,她近來確實愛買咖啡,開始是速溶的,后來……她還說過要買咖啡機什么的,原來他們……
胡小菁的神情處于呆滯狀態(tài)了。
又過了一會兒,老李看胡小菁一直沉默不語,再次提到了杯子,你丟的那只杯子……
誰丟杯子啦!胡小菁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口氣非常果斷。
又是沉默。
老李想換個話路,想把自己早就離異的身份告訴胡小菁,可他畢竟四十多歲了,四十多歲的油膩中年人了,說話可不能亂說,說自己離異是什么意思?就算自己真心愛她,自己的量級也不夠啊。他看著大堂,看到有人進來了,詭譎地笑了,說,看,有人都回來了……朱大季英督察要是回來……我們這兒肯定能看到的,要不要我拍一張他們在一起的照片?
管我什么屁事!胡小菁突然爆出粗口。
老李愣住了,他不知道胡小菁為什么突然發(fā)怒。
胡小菁的手機有微信提醒,她看一眼,英果果發(fā)來的語音,英果果說,胡姐你人呢?打我電話啦?沒聽到呀……我剛回房間!媽呀,跑斷我小腿啦!杯子找到啦!
奇怪的是,英果果的語音,并沒有讓胡小菁開心快樂。
走了。胡小菁起身就走,這才發(fā)覺如此對待老李是不公平的,口氣又軟和一些,說,謝謝你的咖啡啊。
胡小菁走到電梯里才發(fā)覺哪里出了差錯,是啊,英果果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她從下樓碰到老李,到喝咖啡,這么長時間了,并沒看到她回來???她如果回來,能不路過大堂?她不會是個隱身人吧?莫非是從窗戶里飛進來的?還有和她同行的朱大季呢?也變成了會飛的蒼蠅?
電梯迅速升到十七層,她也迅速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口,刷了門卡,推門進來。
英果果正在整理箱子,看樣子是從箱子里往外拿衣服——準(zhǔn)備洗澡了。
胡小菁抱怨道,手機、微信都不接……一只破杯子,丟就丟了,還跑一趟,多辛苦啊。
辛苦啥呀,你都丟了一個好杯子了,不能再丟啊。英果果已經(jīng)脫下了裙子,正別著手臂解文胸呢,她扭著臉說,看,杯子。
胡小菁看到放在床上的塑料袋子了,她隨手一撈就撈了過來,從塑料袋里取出裝杯子的紙盒,打開紙盒,取出杯子。胡小菁一看杯子,驚得下巴都要掉了,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
英果果發(fā)現(xiàn)了胡小菁的不正常,也看過來。英果果臉色瞬間變了,由白變紅,由紅變灰,由灰變青了,她看到胡小菁手里的杯子并不是豇豆紅色,而是抹茶綠——她找回的是另一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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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這次成功的集體旅行結(jié)束不久,也就是一周后,朱大季被辭退了。辭退朱大季是督察室的決定,據(jù)說,朱大季在集體出游期間,行為不端,有偷盜行為,被人匿名舉報了。具體偷盜什么,沒人知道。但宣傳中心的老李證實朱大季至少偷過同行員工的杯子。
這件事情本身并沒有掀起什么風(fēng)浪,在一家擁有上千員工的大公司里,人來人往早已習(xí)以為常,少了一個朱大季,又算得上什么新聞呢?
公司辦公室副主任胡小菁和督察室督察員英果果還是好朋友,英果果常常端著茶杯,到胡小菁辦公室聊天,英果果注意到胡小菁桌子上的喝水杯子,不是抹茶綠也不是豇豆紅,而是一只普通的玻璃杯。
責(zé)任編輯:段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