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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HO?。桑印。樱龋牛河嘘P(guān)孫甘露

        2007-05-30 07:40:58
        新民周刊 2007年51期
        關(guān)鍵詞:紀錄片上海

        毛 尖

        在一個過于及物的時代,他的狀態(tài),包括生存和寫作,都顯得過于不及物了。

        中央電視臺拍過一組紀錄片,《一個人和一座城市》,劉心武和北京,張賢亮和銀川,何立偉和長沙,上海和,孫甘露。

        紀錄片中有一個鏡頭,孫甘露走到一個書報亭,買了一份報紙,然后在報亭前左右一環(huán)顧,拿了報紙離開。這個鏡頭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高達的名片《精疲力竭》中,當(dāng)時的主人公是貝爾蒙多,貝爾蒙多在巴黎街頭買報紙,是因為他隨手殺了一個警察,他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上報了。上了報!可貝爾蒙多不緊張,他愛上了在巴黎街頭賣紐約先鋒論壇報的珍西寶,西寶也愛他,他要帶西寶離開巴黎??删驮谧咔耙豢?,西寶說,剛才我跟警察打電話了。當(dāng)時,貝爾蒙多還有機會走,但他看著心愛的姑娘,說,我疲倦了。

        想不通這個結(jié)尾的人,想想孫甘露,基本上,他就是貝爾蒙多。當(dāng)然,貝爾蒙多具有先鋒派的所有氣質(zhì):戀人。浪人。詩人。哲人。幾乎不用淡入淡出,貝爾蒙多老去,孫甘露接上,他騎在一輛綠色自行車上,以職業(yè)漫游者的名義出沒大街小巷,生活中有的是驚濤駭浪,孫甘露的態(tài)度完全新浪潮:不慌不忙。

        太不慌不忙了,我們跟他說,有人為你心碎呢,他只是笑笑,他的目光投在遠處的一只氣球上,令人覺得他完全是個不及物動詞。怎么說呢,在一個過于及物的時代,他的狀態(tài),包括生存和寫作,都顯得過于不及物了。

        我?guī)缀鯖]有聽他談過自己的童年和少年,從他極度的優(yōu)雅和非凡的品位看,他應(yīng)該有一個華麗的童年,他的嗓音還留著良好教養(yǎng)的質(zhì)地,不像我們,激動起來就暴露貧民窟鍛煉出來的大嗓門,也因為這個落差吧,對一個貧民人口眾多的中國,他的讀者群不算龐大,但他的戀慕者是茫茫人海。有一次,他來我們學(xué)校演講,他講的話我們似懂非懂,他造出的教室空氣卻極盡纏綿,中間不知是誰還傳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孫甘露地址,我們都如獲至寶地抄了下來,當(dāng)然不是為了要去他家,甚至也不是為了給他寫信,抄下來,是我們及物的方式。

        但孫甘露不給機會,他是這個城市的驕傲,可說起上海,他的語氣幾乎是輕描淡寫:“上海是一個城市,而不是什么人的故鄉(xiāng)?!边@么多年了,好像這里依然只是他“存放信件的地方”。但我看過他不少照片,格子襯衫黑色西裝,倚著上海美術(shù)館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站在蘇州河岸邊,半是冷酷半是柔情地注視著有些渾濁的河水;又或者,他戴副墨鏡,從咖啡館的窗口往外看,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沒有人比他更適合使用“上?!边@個定語。這就像五十年前,新浪潮一代不停地藐視巴黎,但巴黎還是寵愛他們,這是愛情語法,但適用人和城市,作家和讀者。

        這是孫甘露永遠迷人的地方吧,他高我們半頭行走,他隨手寫下的詩句讓我們黯然銷魂但又完全無法把握,他和我們一起吃飯,和我們一起笑,甚至,也轉(zhuǎn)發(fā)一些不那么高尚的短信,但他一直像圣誕禮物一樣存在我們中間,連人頭馬寶爺看到他,都虛心起來,寶爺跟我們推薦話劇《包法利夫人們》,最后加一句,甘露也說不錯。于是全場服帖,他的拇指就是權(quán)威表達,文化市值超過央視。所以,有時孫甘露輕輕一句,“看到你的文章了”,我就會馬上想到普魯斯特的體會:“她說了句關(guān)于我父親的很平常的話,但說得那么優(yōu)雅得體。她的目光宛如給這句話鑲上了美麗的鉆石光芒,使它變成極其高貴的珍品。”

        認識孫老師也有一些年了,從來沒有看他對誰疾言厲色過,也從來沒有聽他背后月旦人物,他稍稍高于飲食男女地活著,既不做任何感情不到位的動作,也不做任何感情指向具體的表達。他生活在當(dāng)代,卻跟本雅明影集里的人物一樣憂傷深沉,又跟迪斯尼樂園里的卡通一樣單純快樂,有時候,我們也替他著急,你不能無限地以紅樓夢的方式存在,上海如果可以寄放你的信件,也應(yīng)該寄放你的肉身,再說,愛慕你的人那么多,總有愿意和你共生死的珍西寶。

        接著,寶爺就問:“我為你的《呼吸》取了一個音譯的題目,就叫WHOISSHE,到底WhoisShe?”對此,孫甘露只說,這題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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