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章儀

[摘要]馬克思恩格斯始終重視農民利益問題，從革命意義、價值取向、責任主體、制度基礎和必由之路等方面展現(xiàn)了其豐富的農民利益保護思想。當前，我國正全面實施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進行農村土地“三權分置”改革，然而由于土地產權不夠明晰、利益分配不夠完善、征地補償不夠合理、社會保障不夠健全等因素，使農民利益得不到保護的現(xiàn)象還偶有發(fā)生。馬克思恩格斯的農民利益保護思想對我國現(xiàn)階段如何更好地維護農民利益具有現(xiàn)實的啟示意義。

[關鍵詞]馬克思;恩格斯;農民利益保護;“三農”問題;馬克思主義

[中圖分類號]A81[文獻標識碼]A

中國是農業(yè)大國，“三農”問題是黨和國家工作的“重中之重”，“三農”問題的旨歸在于農民利益是否得到有效保護。馬克思主義始終對農民利益問題予以重要關注，偉大的革命導師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資本論》《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法德農民問題》等著作中，站在無產階級和廣大人民群眾的立場，對資本主義制度下農民利益受到侵害的處境報以深切關懷，提出了豐富的農民利益保護思想。重溫馬克思、恩格斯在一百多年展現(xiàn)的農民利益保護思想，對新時代如何更好地維護我國廣大農民的切身利益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

1 馬克思恩格斯農民利益保護思想的內涵論述

馬克思、恩格斯對農民利益問題的關注貫穿了他們的革命生涯。從早期的《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辯論》，到晚期的《法德農民問題》，他們在一部部傳世名篇中展現(xiàn)了其對農民利益保護的深刻思考。具體來說，其思想內涵可概括為農民利益保護的革命意義、價值取向、責任主體、制度基礎和必由之路等方面。

1.1 農民利益保護具有多重的革命意義

馬克思、恩格斯對于農民利益保護的思考是從無產階級革命的角度著眼的。在1848年歐洲大革命失敗后，馬克思、恩格斯迅速認識到爭取農民、保護農民利益具有多重的革命意義和價值。

首先，保護農民利益有助于締結工農聯(lián)盟。在本質上，農民和無產階級利益和目標是一致的。因為“農民不是無產階級的敵人，而是無產階級的同盟軍。農民雖然在農村有一小塊土地，屬于私有者，但同時又作為勞動者而存在，他們以自己的勞動創(chuàng)造了屬于自己的生產品并以此為生，沒有剝削其他人。這就決定了農民與無產階級的根本利益的一致性?！钡窃诂F(xiàn)實中，農民具有二重性。一方面，他們具有保守性。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中生動形象地以“馬鈴薯”比喻他們在地域上的分散性和對土地的依附性，而這也導致了他們“從不會采取一個獨立階級的立場”去進行抗爭，從來“不能代表自己，一定要別人來代表他們”，因而，農民具有政治上的保守性和落后性。然而另一方面，農民也具有加入革命的潛力，這就需要通過保護農民的利益來喚醒他們對革命的自覺認同和加入。一旦革命對“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有利，因此可以預料，一旦運動全面展開，他們就會一個跟著一個參加進來?！边@就意味著，締結工農聯(lián)盟的前提是必須使農民的切身利益得到保障。

其次，保護農民利益方能推動無產階級革命取得成功。馬克思在1870年批判巴枯寧時指出：“無產階級要想有任何勝利的可能性，就應當善于變通地直接為農民做很多的事情?！痹诖?，“為農民做很多的事情”的目的就是為了切實維護農民的利益。而后，恩格斯也表達出保護農民利益對于革命的意義。他認為，無產階級政黨之所以要保護農民的利益，“竭力設法使他們的命運較為過得去一些”，“不僅是因為我們認為自食其力的小農可能來補充我們的隊伍，而且也是為了黨的直接利益。”在此，“黨的直接利益”就是獲得無產階級革命的偉大勝利。

第三，保護農民利益才有可能順利實現(xiàn)社會主義改造從而朝著共產主義前進。奪取無產階級革命的勝利并非是終點，而不過是下一個起點，隨之而來的便是建立社會主義制度的重要任務，這就需要依靠社會主義改造。然而，如果不注重滿足和維護農民的利益，他們對社會主義的興趣和熱情就難以產生，新政權鞏固和社會主義改造就難以實現(xiàn)，更談不上什么共產主義。因此，只有重視保護農民的利益，才能爭取越來越多的農民，使他們自愿、主動、熱情地投入社會主義改造的事業(yè)之中。

1.2 農民利益保護要堅持公平正義的價值取向

在封建社會和資本主義社會，農民始終受到大地主和資本家嚴重的剝削和壓迫，既沒有公平獲得收入分配的權利，也沒有獲得任何改善生活困難和貧困的社會扶助。毫無疑問，這既不公平，也不正義。馬克思、恩格斯對農民利益保護的思考始終蘊含著對公平正義的價值追求。馬克思在《<政治政治學批判>序言》中提到，對農民利益問題的關切恰是他開始研究政治經(jīng)濟學的動因，恩格斯在1895年致朋友的一封信中也對此作出佐證：“我曾不止一次地聽到馬克思說，正是他對林木盜竊法和摩塞爾河地區(qū)農民處境的研究，推動他由純政治轉向研究經(jīng)濟關系，并從而走向社會主義?！瘪R克思在《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辯論》中，研究了貧困農民的利益問題，他抨擊了當時的社會制度只有形式上的法律公平卻無實質上的權利公平，未能保護農民的正當利益。馬克思公開捍衛(wèi)了他們的利益，展現(xiàn)出公平正義的價值追求。恩格斯則通過批判《南特綱領》中對農業(yè)雇傭制的保留表達了他的公平正義訴求。《南特綱領》的起草者認為，與工業(yè)不同，農業(yè)方面可以存在剝削短工，農業(yè)雇傭制應得到保護。而在恩格斯看來，這種政策的實質是以犧牲小農的生活處境為代價來保護有能力雇傭農業(yè)工人的大農、中農的利益。恩格斯對此表達出深刻控訴，他認為社會主義在本質上就是反對任何形式的雇傭剝削勞動的，因此這種舉措嚴重違背社會主義公平正義的價值原則。

1.3 農民利益保護的責任主體是政府

農民在資本主義社會中之所以利益屢被侵害，卻束手無策，一大原因是奉行自由主義的資產階級政府奉行“不干預”原則，安于做好“守夜人”的角色。馬克思、恩格斯對此均深惡痛絕，強調在社會主義政權里政府必須承擔起保護農民利益的應然之責。馬克思在《巴枯寧<國家制度和無政府狀態(tài)>一書摘要》中，特別強調了無產階級要“以政府的身份采取措施，直接改善農民的狀況?！倍鞲袼箤φ呢熑巫髁烁唧w的表達，一方面，他雖對當時充斥著機會主義要素的《馬賽綱領》嗤之以鼻，但也充分肯定了該綱領提出的社會主義政府應“實行免費的農業(yè)進修教育和建立農業(yè)實驗站”等措施。另一方面，他在《法德農民問題》中，針對合作社問題設計出了社會主義政府保護農民利益的一些舉措，如“由國家銀行接收它們的一切抵押債務并將利率大大降低; 從社會資金中抽撥貸款來建立大規(guī)模生產（貸款不一定或者不主要是貨幣，而且可以是必需的產品： 機器、人造肥料等等） 及其他各種便利?！背苏呢熑畏秶鞲袼惯€強調了政府的責任邊界，那便是“決不能以人為干預去加速小農的滅亡;決不能用暴力去剝奪小農，不論有無報償，都是一樣;決不能違反農民的意志而強行干預他們的財產關系。”通過上述舉措，馬克思、恩格斯明確了政府對農民利益保護的應盡之責。

1.4 農民利益保護的制度基礎是土地公有制

馬克思通過研究資本主義社會的經(jīng)濟關系，揭示出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土地私有制使農業(yè)生產資料與農業(yè)生產者分離、農民的剩余價值被資本家和土地所有者無情掠奪的殘酷現(xiàn)實。馬克思對此作出嚴厲批判，在《資本論》第三卷中他明確指出：“從一個較高級的經(jīng)濟社會形態(tài)的角度來看，個別人對地體的私有權，和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私有權一樣，是完全荒謬的。甚至整個社會，一個民族，以至一切同時存在的社會加在一起，都不是土地的所有者。”在他看來，只有堅持土地公有制，擺脫一切土地私有制形式，才能改變土地上的資本與勞動的關系，才能使作為生產資料的土地為自由平等的生產者聯(lián)合體所共有，才能使農民的利益的得到真正的保護。因此“為了社會的利益，必須把地產變成共同的、國家的財產?！倍鞲袼古c馬克思秉持著同樣的看法，在《法德農民問題》中，他深刻地批判了法國工人黨通過的《南特綱領》，認為其承認和保護小土地私有制的做法，非但不能保護農民利益，反而會侵害農民長遠利益。他強烈控訴道：“你們企圖保護小農的所有權，這不是保護他們的自由，而僅僅是保護他們被奴役的特殊形式而已;這種形式的奴役延長著他們的求生不成求死不得的狀況?！倍鞲袼雇瑫r提到：“社會主義的利益決不在于維護個人占有，而在于排除它?！庇纱丝梢姡鞲袼乖谕砟耆匀慌c馬克思的立場保持一致，反對任何形式的土地私有制，堅持土地公有制方能拯救農民的命運。

1.5 農民利益保護的必由之路是農民合作

馬克思、恩格斯通過研究俄國、法國、德國等農業(yè)比重較大的資本主義國家中農民問題，認為農民合作是保護農民利益的必由之路。馬克思在研究俄國公社時指出：“俄國農業(yè)只要求有土地和用比較原始的工具裝備起來的小地塊農民的時期，已經(jīng)過去了?！F(xiàn)在，農民需要的是大規(guī)模組織起來的合作勞動?！庇纱丝梢?，馬克思敏銳地看到，農民進行合作從而開展規(guī)?；慕?jīng)營是農民前進和發(fā)展的方向所在。恩格斯對農民合作進行了更為深入的考察，提出了走農民合作社的道路。在《法德農民問題》中，他提出：“我們對于小農的任務，首先是把他們的私人生產和私人占有變?yōu)楹献魃绲纳a和占有?！痹谒磥?，如果不走合作社的道路，農民現(xiàn)有的對土地的所有權不過是虛幻的，農民的房產和田產遲早要被資本家所剝奪，到那時農民只能接受滅亡的歷史命運。他因此反問道：“難道不能使農民理解到，這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這是他們唯一得救的途徑嗎？”換言之，只有借由農民合作社這種有效形式，農民得以共同占有土地，并能夠繼續(xù)從事生產。并且，在農民合作社的形式之下，農業(yè)生產也能走上規(guī)?；牡缆?，這不僅使得農業(yè)生產的效率大大增加，還能節(jié)省出一部分農業(yè)勞動力，使其從事更多副業(yè)和非農化活動，由此農民的利益不僅不被侵害，反能增加。

2 基于馬克思恩格斯農民利益保護思想的現(xiàn)實啟示

近年來，我國正全面實施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并已逐步開展農村土地“三權分置”的重要改革（農村土地所有權、承包權、經(jīng)營權分置）。在此背景下，對于農民利益的保護顯得至關重要。只有切實保護農民的利益，鄉(xiāng)村振興才能做到大有作為，農業(yè)發(fā)展才能做到“以人民為中心”。當前，我國農民利益受到侵害的現(xiàn)象還偶有發(fā)生，主要由土地產權不夠明晰、利益分配不夠完善、征地補償不夠合理、社會保障不夠健全等因素所導致。馬克思恩格斯的農民利益保護思想對于解決上述問題，從而更好地維護農民利益具有現(xiàn)實的啟示意義。

2.1 以堅持公有制不動搖為根本進一步明晰土地所有權主體

馬克思恩格斯農民利益保護思想強調了只有堅持土地公有制，才能切實保護農民利益?；诖?，我國的農村土地所有權必須在現(xiàn)有基礎上進一步明晰和規(guī)范，使其集體所有的本質得以正彰顯?，F(xiàn)階段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突破：一是必須更加嚴格、更加規(guī)范地實行農村土地確權，全面完成土地確權登記頒證工作。土地確權工作是土地產權明晰、土地權利行使規(guī)范化的基礎。二是在立法方面加以改進，要出臺相關法律法規(guī)，對集體所有權中的關于“集體的”內涵與外延、土地所有權的權責進行更為明確地闡釋，以彌補現(xiàn)行法律中的空白。在“三權分置”正處于起步階段的當下，“有法可依”方能“違法必究”。三是加強對基層集體組織領導干部的約束，限制其因腐敗和權力尋租而做出代替全體農民行使土地所有權的行為。要通過黨內監(jiān)督、司法監(jiān)督、群眾監(jiān)督等多種方式，迫使基層集體組織領導干部“擺正位置”，不要“自作主張”地成為土地所有權的“代理人”;要通過不斷進行思想教育的方式，使農村基層領導干部堅定理想信念，成為真正為廣大農民服務的公仆，對于繞過農民私自簽訂承包協(xié)議、利用土地流轉為自身謀利益、謀政績等行為不敢為、不想為、不能為。

2.2 以處理好農民與經(jīng)營主體關系為抓手建立流轉土地利益共享機制

馬克思恩格斯的農民利益保護思想指出，農民利益保護的必由之路是農民合作。基于此，在現(xiàn)階段，應通過法規(guī)建設、市場建設等手段，嘗試建立流轉土地的規(guī)模經(jīng)營利益共享機制。這種機制的應有之義是圍繞規(guī)模經(jīng)營實現(xiàn)的收益，承包農戶與土地經(jīng)營者按照合適的比例共同享有。在進行轉包、出租的談判和合同簽訂的過程中，一方面，在流轉價格上，要充分考慮土地自然條件和地理位置，確定合理的流轉價格和符合經(jīng)濟增長水平的租金增長比例。對于合適的土地和情況可實行土地流轉“作價入股”，使農民獲得更加有增長性的收益，“推動資源變資產、資金變股金、農民變股東，發(fā)展多種形式的股份合作”。另一方面，在流轉年限上，要盡量確定符合雙方利益的流轉年限，兼具穩(wěn)定性與靈活性，兼顧農民的短期利益與長期利益、直接收益與增殖收益。

2.3 以政府擔好主體責任為核心完善征地補償機制

馬克思、恩格斯主張政府應作為農民利益保護的責任主體，盡好應盡之責，這在現(xiàn)階段必須予以堅持和加強。當前，完善征地補償機制以切實改善農民狀況正是政府的職責所在。當前，地方政府在進行征地補償時，既要有所為，又要有所不為。地方政府不應在土地征收時對補償費用標準的劃定進行成片的“一刀切”，需充分考慮每塊土地各自的自然條件和獨特的區(qū)位條件，給予農戶應有的補償費用。其次，要改變以貨幣補償為主的單一補償方式。要通過住房安置補償、就業(yè)技能培訓補償、進城務工機制構建等方式下大功夫為失地農民提供長遠的補償安置機制，謹防因失地而致貧、因失地而返貧。

2.4 以公平正義為導向夯實農村社會保障體系

馬克思恩格斯的農民利益保護思想揭示出，對農民利益的保護有賴于公平正義的價值取向。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正是公平正義的重要彰顯，農民是否愿意和敢于參與土地流轉，通過流轉經(jīng)營權獲取租金，從根本上說在于是否有健全的農村社會保障體系。完善的農村社會保障體系不僅是保護農民利益的“底線”，也是“農民的生命線”。要逐步解決當前農村社會保障體系運行中存在的不足，彌補真空地帶。一是在社會保險方面，要統(tǒng)籌做好城鄉(xiāng)居民基本養(yǎng)老、醫(yī)療保險工作，有計劃地逐步縮小城鄉(xiāng)之間社會保險的給付水平，同時加大公共財政支出對增加農村基層公共醫(yī)療機構的傾斜力度。二是在社會救助方面，加強社會救助與精準扶貧在重點貧困縣的有機聯(lián)動，逐步提高農村最低生活保障標準，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攻克扶貧難關。三是在社會福利方面，要通過政府、社會、市場三方配合，尤其是發(fā)揮慈善組織、福利機構對農村社會福利的作用，提高農村老年人、殘疾人、兒童、婦女等社會福利水平，使農村每個家庭無后顧之憂，更好地參與土地市場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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