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湄

為時代而來

當然，你聽到的

是煤的沉吟

是來自地下的火焰

對歷史的復述

它見證的太多了

以至于還在見證這個時代

一塊簡單的煤在簡單的地方

住成了神仙，一個神仙

在廣袤的森林里享受

山崩海嘯，為需要光明的時代

它徹底改變了自己

我們不知道煤的來歷

但我們有幸目睹，目睹

它的光芒

目睹它承受的所有不凡

它經(jīng)過我們并且

呵護著我們

有煤伴我在西北

家鄉(xiāng)冷，西北更冷

西北沒有火炕，只有鐵皮爐子

生火做飯，上學取暖

凡是有人的地方

就有煤，轟轟隆隆的火車

燒著煤也帶來了煤

在火爐上烤饅頭干

在火爐下燒土豆

每天輪著去學校點爐子

早上漆黑，走也是連滾帶爬

每個孩子的冬天

都和煤有不解之緣

時光的課本

讓我們在回憶中

想到煤的陪伴，而懂得和尊敬

則是在被寒冷

一次次席卷和襲擊之后

才愈發(fā)強烈的

那一年，大雪來的早

那一年大雪來的早

母親和我在村口

等送煤的汽車

我們跺著腳

鞋子上沾滿了濕泥巴

一片小雪原立在毛絨圍巾上

眼睫毛也掛上了冰碴兒

煤被卸在院子里

我們在掛滿霜花的窗前

長舒一口氣，那一年雪跟著雪

那一年外婆摔斷了腿

那一年大舅舅突然去世

也是在那一年的一場大雪后

我和母親離開了家

每一塊煤

每一塊煤都有自己的思想

每一塊煤都因此而神圣

每一塊煤都在犧牲

每一塊煤都用自己的聲音朗讀

每一塊煤都是詩

每一首詩都被煤點燃

每一塊煤都是一個傳奇

每一塊煤都延續(xù)這光和暖

每一塊煤都在冶煉、淬火

鍛造中

每一塊煤都像嚴寒中的母親

每一塊煤都無比剛烈

海 湄：女。獲2016年詩網(wǎng)絡年度中國詩歌人物，獲2016年《揚子江》詩刊全國女子詩歌大賽主獎。詩歌見于多種報刊。著有詩集《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