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楨翔

摘要：“人化自然”是馬克思主義美學觀的重要內容，也是中國現(xiàn)代美學發(fā)展的重要理論來源。自然類紀錄片實現(xiàn)“人化自然”美學途徑主要有被人技術化的自然，被人改造的自然，被“人性化”的自然和被生態(tài)文明化的自然，從而使得人與自然互為觀照。

關鍵詞：人化自然 ?紀錄片 ?生態(tài)文明 ?審美

自然類紀錄片是當今紀錄片的寵兒，日益受到觀眾的青睞。觀眾是怎樣從自然類紀錄片中獲得審美娛悅的，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應當依照什么美學法則生產自然紀錄片以滿足觀眾的審美期待，是人們普遍關心的問題。于是，“人化的自然”美學觀則進入人們普遍關心的視野，并成為自然類紀錄片必須探究的問題。

“人化的自然”與“自然的人化”

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下面簡稱《手稿》）中提出了“人化的自然”美學觀念，立刻在西方哲學、美學領域中掀起了一場革命，并且這一“自然的人化”和“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美學觀不僅在西方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且成為中國現(xiàn)代美學發(fā)展重要的理論來源。

20世紀50年代，新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美學界對《手稿》進行了熱烈的討論。朱光潛、李澤厚等美學家積極進行了研討，并發(fā)表了獨到的見解。到80年代，蔡儀先生發(fā)表了一篇《馬克思究竟怎樣論美》的文章，再一次引發(fā)了一場關于馬克思“美的規(guī)律”的深入討論。通過50年代和80年代的這兩次大討論，《手稿》基本確定為中國美學的理論基礎，并在中國美學研究中開始用“人化的自然”的馬克思主義美學觀來闡釋美學問題，至今仍為中國美學界公認為美學中最透徹最精辟的見解，是馬克思美學的精髓。

在《手稿》中，馬克思說：“人的感覺，感覺的人類性”，“都只是由于相應的對象的存在，由于存在著人化了自然界才產生出來”;“一方面為了使人之感覺變成人的感覺，而另一方面為了創(chuàng)造與人的本質和自然本質的全部豐富性相適應的人的感覺。無論從理論方面還是從實踐方面來說，人的本質的對象化都是必要的?！雹俸喴f，馬克思認為，“人賦予自然對象以社會的人的內容，使自然人化，打上人的印記，自然才能為人的對象。人化的自然即主體化、社會化的自然?！雹凇懊酪簿驮凇说膶ο蠡汀匀唤绲娜嘶挟a生。”③

自然類紀錄片與“人化自然”

自然類紀錄片是將攝像機對準人類社會之外的山川地貌及其所有生存的生物（動植物）的紀錄片。新世紀前，自然類紀錄片曾經一度將人以及人的活動完全排除在外。新世紀后，自然類紀錄片才開始將人和人類活動適當引進到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之中，同時拍攝的環(huán)境也不再是單純的自然環(huán)境，也引進了適量的人文環(huán)境。自然類紀錄片分為以野生動物為主要拍攝對象和山川地貌自然環(huán)境為主要拍攝對象兩種。隨著紀錄片創(chuàng)作的不斷發(fā)展，也出現(xiàn)了兩種主要拍攝對象相結合的自然紀錄片。

我國的自然紀錄片起步較晚，發(fā)展也不快，但發(fā)展勢頭好。本世紀初出現(xiàn)的《森林之歌》，就是一部影響較大的自然紀錄片，隨后，涌現(xiàn)了中英合拍的《美麗中國》。從此，自然紀錄片開始引起了人們的極大關注。2017年，央視拍攝了兩部很有影響的自然紀錄片《自然的力量》和《航拍中國》，顯示我國自然類紀錄片的拍攝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開始向國際紀錄片市場沖擊。《自然的力量》被人們稱為享譽世界的自然紀錄片《地球脈動》的中國版。兩部自然紀錄片取得的成就是多方面的，本文僅僅從紀錄片是如何“人化自然”創(chuàng)造美的角度進行探討，也就是紀錄片將“自然的人化”如何使野生的自然向人的自然生成來探析。

自然紀錄片“人化自然”途徑

“自然的美，人對自然的審美觀照，都是以‘自然的人化為前提的?！雹墚斎?，這里所講的“自然的人化”的人是紀錄片人。自然紀錄片人在面對客觀存在的大自然時，他不會無動于衷，不會毫無感情純客觀地進行記錄。他會將他的感受、他的情感，甚至思想智慧，注入到他所被拍攝的自然景觀中，賦予自然景觀以情感和思想。紀錄片人會創(chuàng)造性地通過多種途徑或方式，進行“人化自然”。

被人技術化的自然。當今時代的科技發(fā)展一日千里，影視拍攝技術更是令人稱奇。目前，既有高清晰攝像機，還有紅外攝像機、水下攝像機;既可在平地拍攝，亦可利用無人機進行航拍;既可正常速度拍攝，也可延時拍攝等。攝像技術的迅猛發(fā)展，使得“人化自然”更加得心應手，更使“人化的自然”呈現(xiàn)不一樣的美，使觀眾獲得不同尋常的現(xiàn)代美的感受。

《航拍中國》是從空中腑瞰中國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讓它們呈現(xiàn)出平地觀看不一般的奇姿異態(tài)。《陜西》一集中的關中平原，大全景呈現(xiàn)出遼闊與氣勢;在拍攝《海南》中的騎樓老街時，在空中沿著老街飛行，時高時低，展現(xiàn)了老街的綿長與蒼桑，這都是在地面拍攝中無法感受到的。更為可貴的是，航拍可以拍攝到人跡罕見的神秘景觀，給人一種探秘仙境的感受。航拍在高空、低空、超低空不同高度中飛行，可以捕捉到一些奇妙景觀，如《新疆》一集中拍攝到的開都河上的九個太陽的奇觀。《上?！芬患信臄z的外灘陸家嘴建筑群陰晴明暗色調光線中呈現(xiàn)的千姿百態(tài)，又如平移、垂直腑拍的多個鏡頭，將漢江的蜿延、曲折的婀娜多姿展現(xiàn)在觀眾面前。對松花江的拍攝中，創(chuàng)作者采用傾斜、垂直多角度，展現(xiàn)了松花江寬廣宏大的氣勢，特別是拍攝古爾班通古特沙漠，將其呈現(xiàn)的金色葉脈般紋理的沙壟拍得令人神往。在《自然的力量》的《水流》一集的拍攝中，創(chuàng)作者充分運用了延時拍攝技術，將多年生沉水植物海菜花的花朵在水面的綻放過程全部記錄下來，令人稱奇。

被人改造的自然。自然紀錄片既展現(xiàn)未被人染指的原生態(tài)的自然，同時也展示為人改造過的自然，這就是我們講的人文景觀。這些被人改造過的自然是人化程度更高的自然，因為它灌注著人的勞動實踐，人的智慧和能力。

《航拍中國》的《上?！芬患校宫F(xiàn)了迪斯尼樂園和影視城的風彩，它的建筑結構和各種玩樂休閑美食的場所和內容?！逗Ｄ稀芬患?，將久負盛名的文昌中國航天發(fā)射場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盡管它現(xiàn)在不再承擔發(fā)射任務，但它的歷史功績猶在。在這一集里，還呈現(xiàn)了博鰲鎮(zhèn)如何從一個小漁村變成一個舉世矚目的會展中心，展現(xiàn)了全球第一條環(huán)島高鐵的勝景奇觀?！蛾兾鳌芬患杏芰质械娘L電場和光伏發(fā)電站令人目不暇接，人類智慧化的自然令人神往。其實，《上海》的人文景觀表現(xiàn)得最為充分，外灘、蘇州河、朱家角、龍華寺、石庫門、東方明珠、摩西會堂舊址、金茂大廈、上海中心大廈、人民廣場、中國商區(qū)、洋山港區(qū)、古代建筑與現(xiàn)代建筑交相輝映，熠熠生輝。

被“人性化”的自然。自然世界特別是自然世界中的野生動物，往往是自然紀錄片創(chuàng)作中的寵兒，那些奔騰在蒼茫草原、崇山峻嶺中動物，那些生長在神秘地帶的奇花異草，常常被紀錄片創(chuàng)作人賦予了人的七情六欲，愛情、友情、親情，常被人編撰為引人神往的野生動植物的美麗故事。人世間的愛恨情仇也常被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賦予野生動植激烈的生存沖突之中。這種將自然人性化的紀錄，使觀眾獲得情感的愉悅。

在《自然的力量》的《水流》一集中，表現(xiàn)靖西海菜花開花的場景就是被人性化了的。海菜花在水下生長，開花卻要冒出水面。紀錄片將海菜花頑強地突出水面開花呈現(xiàn)于熒屏，喻示著海菜花和人類一樣有著頑強的生命力?！犊v橫》中記錄的剛出生的小羚羊練習站立時的勇敢與堅強，也是被人性化的。剛從母羊肚子里脫胎而出的小羊羔，其天性就有生下來練習站立，畫面中的小羚羊剛一站起，卻因體力不支又倒下，再掙扎著站起，又搖晃著倒下，并伴隨著低聲呻叫，仿佛是要母羊為它鼓勁打氣。這小羚羊身上附載著人性的堅強不屈在紀錄片中一覽無余。在講述西藏旱獺與小雪豹打鬧玩耍情景時，較為完美表現(xiàn)了動物之間的和諧共處。又如敘述兩只雄性藏羚羊為爭奪交配權決斗的那段解說詞：“這是尊嚴與權力之爭，這是生與死的考驗，強者獲得一切。”就是用人類特有的詞語將這場爭斗人性化。

被生態(tài)文明化的自然。生態(tài)文化是以生態(tài)價值觀為核心的宗教、科學。哲學與藝術是非物質的、非個人、非人類中心主義的、整體的、講究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文化理念。⑤全國科學技術名稱審定委員會給“生態(tài)文明”的定義則是：指人們在改造客觀物質世界的同時，從科學發(fā)展觀看待人與自然的關系及人與人的關系，不斷克服人類活動中的負面效應，積極改善和優(yōu)化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人的關系，建設有序的生態(tài)運行機制和良好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所取得的物質、精神、制度方面成果的總和。2016年習近平同志指出：生態(tài)文明建設是“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和“四個全面”戰(zhàn)略布局的重要內容，站在國家戰(zhàn)略層面的高度，論述了生態(tài)文明的極端重要性和緊迫性。

在《自然的力量》中，創(chuàng)作者在講述長臂猿、斑海豹的生存環(huán)境時，用大量篇幅展示了由于人類無節(jié)制的生產活動，擠壓了這些動物的生存空間，從生態(tài)文明的高度警示人類必須關注和改善野生動物的生存狀態(tài)，要與它們和諧相處。在《航拍中國》這部紀錄片中介紹珍奇鳥類動物朱鹮時，展現(xiàn)了人們?yōu)榱私o朱鹮創(chuàng)造一個良好的棲息地和覓食地，留住它們長期在此生活，當地人將旱地改為水田，充分體現(xiàn)了人類為改善野生動物生存環(huán)境所作的努力，展現(xiàn)了自然紀錄片“人化自然”的美麗景觀。

（作者單位：長沙學院）

本文責編：樂 禾

注釋：①②劉丕坤譯：《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③朱存明：《〈手稿〉與中國美學問題》，《馬列文論研究（14）》，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年版。

④季水河：《美學理論綱要》，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⑤盧 風：《論生態(tài)文化與生態(tài)價值觀》，《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