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文

題記：上世紀50年代的治淮工程中，許多原新四軍將領(lǐng)參與其中，陳毅，吳芝圃、曾希圣、肖望東、惠浴宇、熊梯云、陳克天……

導沂整沭：陳毅立下軍令狀！

1949年7月至8月，沂蒙山連續(xù)暴雨，山洪泛濫，從隴海鐵路到古黃河，平地行舟。支離破碎的江海河湖堤防，瞬間潰決成災，沂河、沭河、泗水等河道潰決150多處，受災農(nóng)田達900萬畝，房屋倒塌數(shù)十萬間，宿遷、沭陽、泗陽等縣大部分地區(qū)泡在水里。這是沂河、沭河自1945年以來連續(xù)第五年暴發(fā)大洪水，有360多萬災民扶老攜幼外出逃荒。

蘇北區(qū)委和蘇北行政公署立即向中央報告災情，毛澤東和周恩來當即電示：我們黨“對在革命戰(zhàn)爭中作出重大貢獻的蘇北人民所遭受的水災苦難，負有拯救的嚴重責任”，要求“全力組織人民生產(chǎn)自救，以工代賑，興修水利，以消除歷史上遺留的禍患”。

8月下旬，一個根治沂、沭水患的“導沂整沭”報告出臺了。報告認為：沂、沭水患，沂河害大。沂河的癥結(jié)在于沒有入?？冢樗粊?，遍地漫流，所以根治水患必須將沂河洪水直接導入黃海。報告提出從老沂河的華沂（山東臨沂境內(nèi)）向下，經(jīng)駱馬湖至燕尾港入?？谕谝粭l長186公里的新沂河;同時在山東開展“導沭經(jīng)沙入?！惫こ蹋瑢鸷雍樗?jīng)大沙河導入黃海，河道全長66公里。

華東水利部兩次研究了這份報告，并確定駱馬湖、黃墩湖為臨時蓄洪水庫，計劃在中運河上興建皂河臨時束水壩，將涌進駱馬湖的洪水導入新沂河。

請注意，這份幾經(jīng)討論修改的報告定稿時，解放戰(zhàn)爭尚未結(jié)束，共和國還處于緊張籌備之中。換言之，新中國的水利事業(yè)起步于新中國宣告成立之前！

但此時財力不足、糧食緊缺，開展如此巨大的治水工程，可能嗎？

時任華東軍政最高負責人的陳毅帶頭在軍令狀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各位將領(lǐng)紛紛簽名——他們要用打仗的精神從事治水工程。渡江戰(zhàn)役剩余的3000萬斤糧食，一部分用于“導沂整沭”工程，一部分用來賑濟災民。

11月，開國大典的歡慶聲猶在耳邊，“導沂整沭”開始了。導沂工程涉及10個縣（當時的區(qū)劃），工地上共有32萬民工，其中女工近萬名。那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zhàn)役，剛打響就進入了冬天。32萬民工只有15000條棉被，平均20多人蓋一條，晚上睡覺身體挨著身體，靠相互的體溫御寒;10多萬人沒有鞋子、沒有棉襖。他們干活時赤腳，穿單衣，休息時用“毛窩”焐腳，偎在一起御寒。為保證工期，司令部下達命令：為32萬民工運送75天的糧草，共1億斤。

肩挑人抬，車輪滾滾，仿佛是淮海戰(zhàn)役的支前景象再現(xiàn)，而此時離淮海戰(zhàn)役結(jié)束僅僅一年！

糧草送到了工地，但在運糧途中僅宿遷縣就有49位民工犧牲，502位民工重病送醫(yī)院治療，805位傷病較輕的民工被家屬領(lǐng)回了家。

據(jù)統(tǒng)計，包括傷病輪換、后勤運輸、臨時幫工在內(nèi)，先后投身導沂工程的民工累計超過80萬人，其中女工超過3萬，先后有61名婦女在工棚里產(chǎn)下了“導沂寶寶”。新生兒的哇哇哭聲，無疑是新中國水利戰(zhàn)線上第一聲最動聽的聲音。

1950年6月20日，導沂首期工程竣工。七八月份，沂河發(fā)生相當于1949年的大洪水，上游發(fā)生了5次洪峰，滔天濁浪排山倒海反復考驗著新沂河，而新沂河巋然不動，咆哮的洪水乖乖入海。喜訊報到中南海西花廳，周恩來欣喜若狂：我們共產(chǎn)黨人不僅能夠打天下，也可以搞建設(shè)治理國家嘛！

導沂整沭是治理淮河的第一戰(zhàn)役，它為新中國水利史豎起了第一塊里程碑。

三省共保：吳芝圃、曾希圣、肖望東表決心

繼1949年洪災之后，1950年夏季淮河流域再度暴發(fā)洪水，而且是百年不遇的規(guī)模。上自安徽太和，下至江蘇泗洪，300多公里平地水深3米，村鎮(zhèn)可以行舟。洪澤湖里的大水濁浪排空，把淮陰、淮安、高郵、寶應以及整個里下河地區(qū)日夜置于它的威脅之下！

汛情傳至北京，開國領(lǐng)袖毛澤東夜不能寐，心情沉重。他在華東軍政委員會的災情報告上批示：要“從長期的遠大的利益著眼，根本地解決淮河的問題”。從7月20日到9月21日，在2個月的時間里，毛澤東就治理淮河的問題先后給周恩來作過四次批示。

7月20日，毛澤東在華東防汛總指揮部的告急電文上批示：“周（恩來）：除目前防救外，須考慮根治辦法，現(xiàn)在開始準備，秋起組織大規(guī)模導淮工程，期以一年完成導淮，免去明年水患。請邀集有關(guān)人員討論（一）目前防救（二）根本導淮兩問題。如何，請酌辦。”

8月1日，安徽省委在報告災情的電報中稱：“淮北20縣、淮南沿岸7個縣均受淹……其中不少是全村淹沒。耕牛、農(nóng)具損失極重（群眾的口糧也被淹沒）。由于水勢兇猛，群眾來不及逃走，或攀登樹上，失足墜水（有在樹上被毒蛇咬死者），或船小浪大，翻船而死者，統(tǒng)計489人。……洪水東流下游，災情尚在擴大……”

這份電報令毛澤東淚流滿面。8月5日，他在批轉(zhuǎn)周恩來時寫道：“請令水利部限日作出導淮計劃，送我一閱。此計劃8月份務須作好，由政務院通過，秋初即開始動工。如何，望酌辦。”

8月28日，華東軍政委員會給中央發(fā)來電報：“……洪澤湖大堤、運河及淮河非常吃緊，運河南段二度出險，幾乎決口?！礋o其他意外，今后洪澤湖大堤、運河及淮河必定更加吃緊?！缃衲昙葱袑Щ矗瑒t勢必要動員蘇北黨政軍民全部力量……既定的土改、復員等工作部署必須改變?！?/p>

毛澤東閱后，毫不猶豫的給周恩來做出第三道批示：“有關(guān)改變蘇北工作計劃問題，請加注意。導淮必須蘇皖豫三省同時動手，三省黨委的工作計劃，切須以此為中心，并早日告訴他們?！保?月31日）

土改是新中國建立后鞏固政權(quán)的頭等大事，毛澤東卻令蘇皖豫三省暫時放下土改去治淮，足見在毛澤東心中治淮的重要性已上升到頭等大事。

9月21日，毛澤東再做批示：“周：現(xiàn)已9月底，治淮開工期不宜久拖，請督促早日勘測，早日作好計劃，早日開工。”

如此密集的批示，如此迫切的心情，從與總理商討“酌辦”到最后干脆督促“早日開工”，毛澤東治淮的迫切心情躍然紙上。

周恩來日理萬機，但面對毛澤東的批示卻不敢怠慢，從8月下旬到9月上旬，在不到20天的時間里，三次專門召集國家水利部長傅作義、水利部技術(shù)委員會主任須愷、華東軍政委員會水利部副部長劉寵光和河南、皖北、蘇北三省區(qū)的負責人吳芝圃、曾希圣、肖望東開會，聽取淮河流域災情和治理規(guī)劃的匯報。周恩來動情地說：“我們?nèi)嗣裾荒茉僮尰春訅浩任覀兊耐?，國家困難再大，也要下決心把淮河治好?！敝芏鱽磉€把薄一波請來，要大家詳細計算經(jīng)費和糧食。周恩來說：“現(xiàn)在國家經(jīng)費有限，但要盡量為治淮多解決點，糧食也不多，只能采取以工代賑的方法治理淮河?！眳侵テ浴⒃Ｊ?、肖望東很快把各自工程所需的經(jīng)費和糧食都算了出來，薄一波看后表示同意。周恩來笑著對三省區(qū)負責人說：“你們?nèi)分T侯統(tǒng)一了就好辦了。我向主席匯報，只要主席同意，就這樣辦了?！?/p>

1950年10月14日，周恩來主持政務院會議，作出了《關(guān)于治理淮河的決定》，并親自制定了“蓄泄兼籌，以達根治之目的”的治淮方針和“三省共保、三省一齊動手”的團結(jié)治淮原則。隨后，20多億斤糧食、大量生活物資、包括蘇聯(lián)專家在內(nèi)的1萬多名工程技術(shù)人員、300萬民工從1950年10月下旬起聚集在千里淮河線上，開始了氣壯山河誓縛蒼龍的根治淮河戰(zhàn)役。

灌溉總渠：惠浴宇、熊梯云力爭上馬

史料記載：12世紀之前，淮河流域是一個地肥水美的好地方。

但是，自從北宋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一說1194年），金兵進犯中原，擄北宋兩帝北去，江山危在旦夕，守將杜充在黃河李固渡西決河阻金兵。黃河由此入泗奪淮，黃河水滾滾南下，大量泥沙逐步淤塞了淮河尾閭，搞亂了淮河水系，致使淮河流域成為舉世聞名的“大雨大災，小雨小災，無雨旱災”的水旱災害頻發(fā)之地。

從黃河奪淮到1855年黃河北徙為止，在這600多年里，淮河流域發(fā)生了1000多次程度不同的水旱災害。

黃河北徙山東入海后，江蘇境內(nèi)的行洪河道已經(jīng)成為高出地面的一條懸河，稱為廢黃河。淮河被迫改道三河，經(jīng)高寶湖泄入長江，淮河洪水野性猶在，依然時常為害。根治淮河的關(guān)鍵是為淮河開辟一條通達的入海通道。

1951年的春天，蘇北平原麥浪滾滾。國家水利部部長傅作義、副部長李葆華帶了蘇聯(lián)專家布可夫，由中共安徽省委書記、治淮委員會副主任曾希圣陪同，沿著淮河進行實地勘查。蘇北行署主任惠浴宇帶領(lǐng)熊梯云、王元頤在皖蘇邊界迎接，陪同考察?；春觾砂妒腔春?zhàn)役的戰(zhàn)場，有些農(nóng)舍的墻壁上，還醒目的保留著戰(zhàn)爭年代的宣傳標語：“打到北平去，活捉傅作義！”傅作義看見標語面色尷尬，又不便做聲，一頭鉆進農(nóng)舍去和農(nóng)民聊天。布可夫是一個中國通，就指著標語批評說：“你們對傅部長太不尊重，明明知道傅部長要來，為什么還留著這個？”惠浴宇這才發(fā)現(xiàn)出了毛病，立刻叫來行署的公安局長，命他組織人員迅速沿淮河沿線檢查，把此類的宣傳標語統(tǒng)統(tǒng)刷掉。

傅作義看到用白石灰刷去的標語，笑著對惠浴宇說：“惠主任，我可不是被你們活捉，我是棄暗投明啊！”惠浴宇也笑了：“傅部長，對不起呀！你現(xiàn)在是人民的水利部長嘛！”在座的人都笑了起來。

部長們巡視完畢，召開了治淮委員會議，回京去了。布可夫留下和王元頤、陳志定一起搞江蘇的首期治淮方案，著眼長遠規(guī)劃，議定在蘇北開挖灌溉總渠。

不久，周恩來召集政務院有關(guān)部門負責人聽取治理淮河工作的匯報。蘇北行署主任惠浴宇帶領(lǐng)熊梯云、王元頤和淮委秘書長吳覺一起參加了會議。周總理對開挖“蘇北灌溉總渠”工程的許多細節(jié)問題都詳加詢問，吳覺、熊梯云和王元頤等同志一一回答。

周恩來主持制定的治淮方略是“上游蓄水，中游蓄泄并重，下游以泄水為主”。

當時正值志愿軍入朝作戰(zhàn)初期，中央財政和物資的緊張可想而知。有的副總理、有的部門負責人表示，從長遠看事情是應該辦的，但就目前中央提供的實際支持能力看，規(guī)模是不是太大了？尤其是蓄水問題，按當時的國力，能解決防災抗洪解脫人民痛苦就勉為其難了，解決蓄水，那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水利事業(yè)了，能不能以后有條件了再搞？上游有的省的同志也說：我們那兒除澇還忙不過來，你們倒要花錢搞灌溉了？周恩來越聽臉上的表情越嚴肅，把茶杯往茶幾上猛一頓，嚴厲批評那位同志說：你的老毛病不改，為什么不好好聽聽，先分什么你們我們？

水利部長傅作義、副部長李葆華都表態(tài)積極支持江蘇的治水工程。

惠浴宇體諒中央的困難，但作為具體實施者又希望能將工程的效益發(fā)揮得更好一點。表態(tài)說：蘇北是下游，面對大海，淮、沂、沭、泗四大害河，均要出海，我們有義務敞開大門，讓兄弟省泄洪，我們一定辦到，具體泄多少，按中央指示辦。

周恩來最后拍板說：“蘇北人民在戰(zhàn)爭期間，響應黨的號召，上去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出了那么多烈士，洪水給你放下海，它夠資格蓄一點水嘛！我們應該支援他們……”他指示說：“今天晚上就批準灌溉總渠，你們要像搞新沂河那樣搞好這條河?！敝芸偫懋敿磁o大米1億斤，支持灌溉總渠的興建。

1951年11月2日，蘇北灌溉總渠全面開工。

據(jù)陳克天回憶，開挖蘇北灌溉總渠先后參戰(zhàn)的民工共119萬，來自淮陰、鹽城、南通、揚州等專區(qū)數(shù)十個縣，他們在常人難以料想的困難境地，奮戰(zhàn)80多個晴天，硬是用手挖肩挑車推，完成了整個工程7000多萬立方米的土方任務。

三河閘：陳克天督戰(zhàn)合龍口

北京發(fā)出治淮令的第二年5月，毛澤東揮筆寫下“一定要把淮河修好”8個大字，金鉤鐵劃顯示了共和國開國領(lǐng)袖的治淮決心。

正當治淮高潮時，陳克天被任命為省水利廳黨組書記、副廳長、省治淮指揮部副指揮長。

三河閘是當時治淮工程中興建的最大水閘，陳克天卷起行囊一頭扎進了三河閘建設(shè)工地。一到工地，就遇到了3000民工病倒的棘手事件。3000人一齊病倒工地，這可不是小事，陳克天十萬火急向省衛(wèi)生廳緊急求援。大年初二，省城派出的醫(yī)生冒雪趕赴工地，與工地醫(yī)護人員和周圍幾個縣抽調(diào)來的醫(yī)生共同會診。會診結(jié)果令陳克天松了一口氣，這不是傳染病，更不是瘟疫，而是民工因為沒有蔬菜吃，全靠咸菜下飯，造成的維生素B1嚴重缺乏癥。病不致死，可是經(jīng)費缺乏，藥物有限，治療談何容易？萬般無奈之際，有醫(yī)生提出用米皮糠土法治病的方法。指揮部立刻派車去清江碾米廠拖來米皮糠，和水煮熟后，給民工每人每天喝三大碗。此方果然靈驗，半月以后，病人逐漸減少。

三河閘最艱辛的一戰(zhàn)是草壩合龍。草壩是三河閘的施工圍埝，壩身長3.5公里，頂寬6米，是一條橫貫洪澤湖出口、切斷洪澤湖水通往三河的臨時性工程。雖有蔣心孝、趙增林兩位經(jīng)驗豐富的打壩帥才現(xiàn)場指揮，第一次草壩合龍還是失敗了。合龍時恰遇狂風暴雨，在口門縮小到10米時，上下游水差達3米，水流深急，致使壩頭移動崩決，口門瞬間擴大至60米。

一戰(zhàn)受挫，陳克天沒有氣餒，他接受屬下韓兆軒建議，從山東調(diào)來黃河工程隊百余名埽工，決心二戰(zhàn)合龍口。

這山東的百余名埽工，常年在黃河上與洪水搏斗，練就了一身抗洪搶險的硬功夫，隊長李福昌，工程師薛九齡，都已70高齡，但鶴發(fā)童顏，身板硬朗。

黃河埽工對三河草壩采用捆廂進占的合龍方式。1953年5月12日天剛亮，第二次草壩合龍的戰(zhàn)斗打響，陳克天親臨現(xiàn)場督戰(zhàn)，1米多粗、40多米長、重達12噸的柴石枕，在震耳欲聾的號子聲中，被埽工、民工們合力推下龍門口。由柴捆包裹石塊的柴石枕，是黃河埽工堵口打壩的“重型武器”。然而，這個龐然大物在上下游水位相差2米的龍門口只是稍稍停留一下，就被巨大的水浪沖出十幾米遠。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陳克天急得捶胸跺腳。

黃河埽工改變戰(zhàn)術(shù)，在東西壩頭齊下柴石枕，以抵抗水流對柴石枕的沖擊。激戰(zhàn)至12日清晨，水利部發(fā)來電報：當日中午12時左右將有大風暴雨和冰雹。草壩工地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中午12時后，天空烏云密布，下午3時，在合龍的最關(guān)鍵時刻，狂風暴雨驟然而至，湖里大浪排空，草壩顫顫晃晃。在此緊急時刻，現(xiàn)場指揮孫燮華和韓兆軒帶領(lǐng)近7000民工跳入冰涼的湖水中擋浪，黑壓壓的人墻壓住了水流的囂張氣焰，同時往龍門口傳遞石頭。草壩下游，船只相連搭成運料橋，數(shù)千民工不停地在上面運送泥土和柴草。冰冷的湖水擊打著擋浪的民工，暴雨酷風中渾身瑟瑟發(fā)抖，陳克天指揮送來燒酒，給民工們御寒。午飯時分，一筐筐白面饅頭遞到民工手中，民工們站在水里一人啃了2只。下午6時，三合草壩勝利合龍，近萬名民工頓時一片歡呼。

時隔多年，孫燮華和韓兆軒回憶起來依然激動不已。

三河閘第二個難啃的骨頭是雞爪山砂礓土墩。砂礓土像石頭一樣堅硬，共有6處大面積的砂礓土墩，橫旦在上下游引河的河床中間。沒有大型機械，只能靠人工挖掘，要搬掉這些砂礓土談何容易。指揮部決定采取抽槽的辦法，指望汛期利用洪水威力，沖走砂礓土。

期間，水利部長傅作義來三河閘視察，夜晚和陳克天一起住在工棚里，談到利用汛期沖走砂礓土的設(shè)想，他說：“必須有十成的把握，九成九都不行！”同行的蘇聯(lián)專家布可夫說法更直截了當：“砂礓土墩如果不搬掉，大水來了，你們要成為歷史的罪人！”

考慮再三，陳克天于4月下旬趕回南京，向省委匯報有關(guān)挖掉砂礓土的問題。省委決定組織拿下砂礓土墩的大會戰(zhàn)。一聲號令，10多萬民工在淮陰、揚州地委書記的親率下殺進工地，加上原有的5萬多民工，近16萬大軍投入戰(zhàn)斗。

三河閘工地方圓不過1.5平方公里，集中了那么多民工，莫說做工人碰人，就是吃喝拉撒，在管理上也成問題。指揮部特別組織3000民工，專門在工地上拾糞，并用小船及時運走糞便。

天氣越來越熱，蚊子越來越多。10多個民工擠在一個棚子里，又沒有蚊帳，怎么辦？指揮部就安排用“六六粉”滅蚊，整個工地僅“六六粉”就用了8噸。

初汛來臨之際，為早日拿下砂礓土，指揮部組織發(fā)起勞動競賽。把準備用來發(fā)獎的上百頭耕牛、幾百輛小車和上千件叉銑，著人牽著、推著、扛著，排成長長的隊伍，敲鑼打鼓在工地上巡游。還把麻油、肥豬等獎品向民工展示。民工們看著耕牛、肥豬被牽著在工地上巡游，越看干勁越大。工地上白天熱氣騰騰，夜晚燈火通明。持續(xù)干了50個晝夜，終于趕在汛前完成砂礓土開挖搬遷任務。

1953年7月26日上午6時，三河閘舉行放水典禮。當主席臺上宣布開閘放水，三河閘電動閘門緩緩開啟，洪澤湖水通過閘孔奔騰而下時，參加典禮的35000名工人、民工，還有解放軍以及各地涌來的參觀群眾群情鼎沸，掌聲歡呼聲響徹云天。

三河閘是新中國建設(shè)的第一座現(xiàn)代化水閘，僅用10個月奮戰(zhàn)即勝利完成，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1954年，淮河又發(fā)生特大洪水。蘇北灌溉總渠引滔滔洪水東流入海，三河閘汛期超標行洪達每秒10700立方米，洪水滾滾南下匯入長江。歷史上無數(shù)次上演的淮河洪水奔騰東瀉造成下游千百萬生命與農(nóng)田毀滅性破壞的慘劇在此終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