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平
在孔夫子網(wǎng)購得一冊尋覓已久的《寫作趣味》。徐翊編著,上海中央書店編印,1947年8月再版本。該書為中央書店出版發(fā)行的“中學生自修讀物”叢書之一種,在孔網(wǎng)上還可以看到這套叢書的《科學趣味》《讀書趣味》等冊次。
徐翊即老作家、老報人、原《文匯報·筆會》副刊主編徐開壘先生的筆名。徐開壘在1986年發(fā)表的《我寫的書和幾個責任編輯》散文中,確認了《寫作趣味》是他寫的第一本書,比較詳細地回憶了寫作和出版的情況。他在《寫作趣味》的編后記中也有描述,讓我們了解了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和寫作背景。徐先生藏書豐富,對自己寫作的著作尤其珍藏如新,但就是獨缺這一本書,上世紀八十年代初,一位研究上海四十年代文學的學者為他從上海圖書館全套復制了一本,也是1947年8月再版本,被他仔細地收藏在塑料包裝袋里。
這是一本類似于“描寫辭典”的書,適合于學生寫作參考之用,徐開壘在目錄編排和引用材料上,展露了他的個人喜好和文學傾向。該書共有四個章節(jié),第一章緒言;寫作與生活、個性與表現(xiàn)、題材與形式;第二章寫景;春、夏、秋、冬、其他等五節(jié);第三章寫情;喜、怒、哀、懼、愛、惡等六節(jié);第四章寫寂靜(情與景的化合體);一般的描寫、寂寞、靜等三節(jié)。把“寂靜”作為“情與景的化合體”單列一個章節(jié),大概是徐開壘當時的個人癖好,這可以從他選取的作家看出端倪,如麗尼、何其芳、李廣田、陸蠡以及他自己的作品《墓前》《靜》等。另外,《寫作趣味》引用了中國現(xiàn)代著名作家60余人的370余條詞句,徐開壘把自己寫的文學作品內(nèi)容編入本書,詞條之多與名作家相伯仲。這真是一種有趣的編選樣本,他在“編后記”中也有所解釋,但還是反映了一種自恃才情、年少自得的心態(tài)。
《寫作趣味》初版于1943年初,正是徐開壘二十歲出頭的年紀。當時,在中央書店老板平襟亞的熱心關(guān)照下,“承他毫不懷疑地把這個工作讓我來干”“選題由他出,字數(shù)十萬字也由他定”,甚至書籍資料都是平襟亞提供的。1940年至1942年間,徐開壘又在《自修》周刊連載《苦青年入大學記》《成敗之路》《文知集》《史心集》等一百余篇讀物,尤其是前三篇是以小說形式來表現(xiàn)的。因為戰(zhàn)事的原因,這些作品那時沒有機會輯集出版。在此期間,徐先生還在《申報》《小說月報》《萬象》等報刊刊登小說、散文、詩歌、報告文學等,寫作題材面廣,數(shù)量豐沛,可見一斑。
徐開壘在“編后記”里寫道,這本書是他在暨南大學停辦(1941年末上海淪陷)而輟學后一周年的紀念品。不過,與在《寫作趣味》的“編后記”中小有自得的心態(tài)不同,徐先生晚年對自己的第一本書評價并不高,他在某報刊約他為“我的第一本書”專欄寫稿時甚至推搪了事。但徐先生還是很感謝平襟亞先生交付他這個任務,不管是當初編纂這本書時的感言,還是四十余年后的綿長回憶?!爱敃r為編寫這本書,確實逼我看了不少‘五四'以來的文學名著,由此得到一些教益”。平襟亞的中央書局及其麾下的期刊,可以說是青年徐開壘的文學創(chuàng)作的搖籃,著名的《萬象》雜志的前后主編陳蝶衣和柯靈給予的栽培和支持,使他幾十年后縈繞于心難以忘懷。二十歲出頭的徐開壘先后寫作和發(fā)表了各種題材的文學作品,從此成為上海“孤島”及淪陷時期的新晉作家。
《寫作趣味》于1947年8月出版了再版本,目前尚未見到初版本,網(wǎng)上所見香港灌流書店1954年11月也曾翻印出版過,徐先生當時都未有耳聞或見到。作家的第一本書在時間長河中幾度沉浮,應該說這本書還是有點銷路和閱讀參考價值的,同時也具有文學創(chuàng)作的史料價值,對作家本人更具有重要的紀念意義。
歲月迢迢,六十多年前出版的《寫作趣味》,也如遺珠蒙塵難得尋覓。這本書與我又有一份感情的成分在,筆者與徐開壘先生有緣三十余年,聆教受益,時相過從,他的著作及藏書亦時時惠贈于我。今次購得《寫作趣味》再版本,我所收藏的徐開壘各種著作終成完璧,只是很遺憾徐先生看不到了。
選在《寫作趣味》里的作品,不一定就是所有文藝作品中的“唯我獨尊”的文字。但是無論如何,這些卻都是在編者一個人所網(wǎng)羅得到的材料里,所認為最適當于編選在本書里的東西。
但是要特別聲明的,是我自己的作品,(都以“開壘”、“易戈”等名字發(fā)表過),有時也在可能范圍中,把它增湊在各章節(jié)里面。那倒并不是懷著什么野心,有意要擠在名作家之林,而實際上卻完全是由于引用上便利的關(guān)系。
以舊歷計算,我到現(xiàn)在,也還不過是一個二十一歲的人。我需要學習,正跟許多其他的年青人一樣。所以本書的編纂,固是出于襟亞先生的主動,而另一方面,我之所以高興每天在大通社訪譯新聞及為寧波公報編輯新聞版等工作之外,努力寫作以成本書的原因,乃是想借此多讀一些名家的著作。
我把文藝作品的描寫文字,趣味地分為這樣的四章,在起初自以為是很得體的,但當完成編選之后,卻又覺得尚有遺漏的地方。然而也管不得這許多了,因為想以有限的篇幅去包羅萬象,究竟是難能的事情。
最后我應該謝謝襟亞先生,承他毫不懷疑地把這個工作讓我來干。而因此,我也得以有一份因暨南大學文學院的停辦而輟學的一周年的紀念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