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 蔡宗原

天蒙蒙亮，山林間升起一片輕柔的霧靄，像給大地籠罩上一層薄薄的輕紗，朦朧而迷幻。

小南跟著爸爸上山鍛煉，看著霧靄在山間流動，聽著樹葉在微風(fēng)中沙沙作響，聞著帶有青草味的清新空氣，一時有些沉迷和恍惚，等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爸爸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糟糕！”小南猛一拍大腿，趕緊沿著小路向前追了上去。

蜿蜒的小路被綠葉覆蓋著，小南飛快地穿梭其間，任由細(xì)細(xì)的枝條拍打著自己的頭頂，密密的樹葉拂過自己的肩膀。慢慢地，淡淡的霧靄完全散去，明媚的陽光灑遍整個山林，葉片上圓滾滾的露珠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小路不斷向前延伸著，似乎永無盡頭，也不知究竟通往何方。許久過后，一個小木屋出現(xiàn)在路邊，色彩斑斕的鮮花點綴在小屋四周，一團(tuán)團(tuán)，一簇簇，挨挨擠擠。通往木屋的是一條圓圓的小石子鋪成的小徑，在陽光下閃爍著五彩的光。

小南情不自禁地放慢腳步，走上前去?！岸６！诉恕辈壬闲A石子時，耳邊傳來清脆的樂音，剎那間小徑像蘇醒了一般，所有的小石子歡快地翻起了身，小南覺得腳下一陣癢癢，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來。他只好踮著腳，從小石子的間隙跳躍著快速通過。在他踏上小徑盡頭的兩級臺階時，樂音停止了，小徑重又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幽幽的花香順著風(fēng)兒鉆進(jìn)小南鼻子里，周圍安靜得讓人懷疑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這時屋內(nèi)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響，小南吸了口氣，把耳朵貼到門上。像是從遠(yuǎn)處飄過來似的，起初是輕輕的一聲，漸漸地，聲響變得多起來，窸窸窣窣，像風(fēng)兒翻開書本;淅淅瀝瀝，像雨點拍打窗戶;滴滴答答，像草葉滴落露水……還有細(xì)微的腳步聲穿插其中。

小南敲了敲門，隔了好久，里面才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請進(jìn)——”

門“嘎吱”一聲開了，一大束橘黃色的光一下子從里面跑了出來，包裹住小南，小南瞇起眼睛，在光的簇?fù)硐?，走進(jìn)了木屋。

屋里掛滿了閃爍著橘黃色光芒的小瓶子，隨風(fēng)輕輕擺動，偶爾碰上，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清脆的聲音。仔細(xì)看，地上、墻上也擺著一個個打開著的小瓶子，小瓶子周圍交織著一條條橘黃色的光河，無數(shù)的光點閃爍著。再定睛一瞧，每一個光點都長著小手和小腳，它們手牽著手，小腳快速交替著奮力向前。一條條光河通向一個個小瓶子，在進(jìn)入瓶口的瞬間小光點們緊緊擁抱在一起，變成一個又一個橘黃色的小星星，在瓶子里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這一切是不是很神奇？”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一個坐著橘黃色輪椅的老人飄到了小南眼前，“歡迎來到時光小屋，這里好久都沒有人光顧啦！”

“時光小屋？那這些小光點是？”

“它們就是時間，每流逝一秒，這里就增加一個小光點。人的一生就是無數(shù)的小光點組成的！”

“這小瓶子里就是我們一生的時間？”小南疑惑地問道。

正說著，墻上一條正在流淌的光河慢慢變短，隨著最后一個光點進(jìn)入瓶子，光河完全消失了，瓶子里的星星搖動起來，互相碰撞著濺起橘黃色的光焰，隨后一個木塞突然出現(xiàn)，將瓶口緩緩封上，從四面八方匯聚來的新光點托起瓶子，將它掛在空中。

“這是一個生命的結(jié)束，”老人平靜地說，“時間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公平的。你看，它們的速度都是一樣的?！?/p>

小南這才發(fā)現(xiàn)，小光點們就像訓(xùn)練有素的士兵，都邁著相同的步子，似乎在心中喊著同樣的口號，以相同的節(jié)奏前進(jìn)著。

“有些人特別擅長利用時間。我們熟悉的科學(xué)家、作家、畫家……無一不是時間的捕捉者?！?/p>

“時間的捕捉者？”小南好奇地問。

“是啊，時間的捕捉者能看到時間光點行走的軌道，從而跑在時間的前面。然而，不是每個人都能充分利用時間的?！崩先藦膲ι先∵^一個瓶子，遞給小南。瓶口的光河拖在半空中，猶如一條金色的發(fā)辮。

小南小心翼翼地接過瓶子，橘黃色光束綻放在空中。一個小孩兒出現(xiàn)在光束中，他快速地變化著，從牙牙學(xué)語到背上書包，從穿上校服到穿上西裝，從年輕力壯到彎腰駝背……

“這是……你的瓶子？”小南震驚地望向老人。

“是??！我的瓶子快裝滿啦！但它并沒有帶給我太多喜悅和驕傲。你看，那時還沒有電視，我就喊上小伙伴們在海邊瘋玩，常常一整個假期都不做作業(yè);一到周末我就整天睡懶覺，常常一頁書都讀不完?！崩先酥钢渲幸恍┊嬅娌粺o感慨地說道，“如果在年輕時就能成為時間的捕捉者，我一定會取得更多的成就?！?/p>

“怎么才能成為時間的捕捉者呢？”小南急切地問。

“在有限的時間里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你可以進(jìn)入自己的時間光河，試著用寶盒去捕捉時間。”老人話音剛落，小南就感覺自己渾身變輕了，無數(shù)的光點包裹著他，將他送進(jìn)了一條時間光河。

這種感覺就像是剛才踩過圓石小徑的感覺，每一個光點都在閃爍著畫面，小南快速奔跑起來，這些畫面就變成了一組連貫的錄像。

在這里，小南見到了坐著公交車發(fā)呆的自己，整整有1200個光點。他試著抱起這些光點，在手指觸碰到的一剎那，光點自動跳躍了起來，像一條金色的小龍浮在空中，然后迅速地鉆進(jìn)小南的衣服口袋。小南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在口袋里找到了發(fā)著光的寶盒，打開后里面是一顆顆閃爍著光芒的小星星。

小南興奮不已，再次快速奔跑起來。他找到了每天刷牙時浪費(fèi)的300個光點，吃飯時浪費(fèi)的600個光點，在路上閑逛時浪費(fèi)的1800個光點……正忙得不亦樂乎時，他感覺自己被彈出了光河。

“你捕捉了多少光點？數(shù)數(shù)吧！”老人笑呵呵地望向他。

“12000個，天哪，200分鐘！”小南叫了起來，把寶盒遞給老人。

“這200分鐘就送給你啦！”老人笑著把寶盒輕輕放在小南手里，“你可以讓這200分鐘倒流到以前，也可以把它贈送給別人。但是，你不能把這秘密告訴別人。愿你學(xué)會捕捉時間！再見！”

還沒等小南回過神來，他只覺得一陣風(fēng)聲在耳畔響起，眼睛被吹得睜不開，身體迅速向后退。

“小南，你跑累了嗎？”爸爸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耳邊。

小南睜開眼，柔和的霧靄還沒有完全散去，只瞧見星星點點的陽光灑落在地上的斑駁光影，蜿蜒的小路掩映在茂密的樹叢中，一切又回到了剛剛登上山的模樣。他下意識地望向口袋，里面隱隱透著橘黃色的光，似乎在提醒他，剛剛絕對不是夢。

有了爸爸的陪伴，小南順利地上山、下山，可一路上卻沒瞧見“夢”中的小木屋。

寶盒里的時間小南一直舍不得用，一直到陪伴他多年的咪咪貓去世時，他才打開了寶盒，為自己和咪咪貓爭取了200分鐘的相處時光。他似乎感受到了時間的寶貴，慢慢能看到光點的軌跡。

后來，小南多次走進(jìn)山林，卻再也找不到小木屋。兩年后的一個午間，他收到一個包裹，輕輕打開后，一陣幽幽的花香彌漫開來，里面放著一瓶用木塞封住的透明小瓶，閃爍著橘黃色的璀璨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