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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蟄居在陰影里的村莊(組詩(shī))

        2019-10-15 07:31:53柳蘇
        遼河 2019年9期

        柳蘇

        享受

        這些是必須的

        一面土炕,熱烘烘的感覺

        一張短腿八仙桌,一壺濃茶

        沒有人在一旁陪著說話

        靜謐時(shí)刻,真還不多

        日子里,最珍貴的被我遺棄已久

        重來一次。平心靜氣中

        給自己作回主

        生命的源頭并不遙遠(yuǎn)

        幾位最愛我的人,對(duì)著我微笑

        窗外望去,天空藍(lán)得出奇

        草木無語(yǔ),只有幾聲鳥鳴

        沒理由陳述。指三道四

        更是不孝。照亮前路的燈盞

        在老輩手中,被母親的一句話刺痛

        “哪兒悄悄來,哪兒悄悄去”

        在父親的底墊中

        家鄉(xiāng),遇到幾位老人

        緊握我的手,用同樣的口吻問道

        “你是老劉的兒子?”我能感受出來

        這是一種愛屋及烏兼帶式的問候

        “你父親是一個(gè)公認(rèn)的好人??!”夸贊的

        依然是我的父親。這句里,我僅僅是個(gè)兒子

        這么多年,還活在父親的底墊*中

        無形的綠蔭下,感慨、愧對(duì)交集

        習(xí)慣于表面生存,接受了冰涼

        從未捂得一株老樹年輪深處的余熱

        我大夢(mèng)初醒,也生出惶恐

        自己應(yīng)該趕緊做點(diǎn)什么

        *底墊,家鄉(xiāng)土話,接近于基礎(chǔ)、底子的意思。

        窗紙如墻

        不僅是夯實(shí)的泥土

        也不限于磚石壘砌

        做為一只蜜蜂

        我,和外面的世界

        就隔著一扇窗紙

        一直沒能力

        穿窗而過

        出路:是離棄,還是固守?

        從天而降,雨點(diǎn)們多么興奮

        等匯合成江河之后,所有作為

        隨波逐流,奔向低處。這一切與我

        有幾分相似,越來越茫然

        幾乎找不到自己的出路

        何去何從,其實(shí)身不由己

        再好的故鄉(xiāng),不一定是一生的

        棲息之地。腳下——

        塘里的水日漸消瘦

        我看得出一條老魚的心思

        它欲出走,對(duì)池塘的未來失去信心

        不過,魚兒們不聽它的忠告

        活水未枯,自有不干涸的水域

        硬著頭皮活著,結(jié)果如何,是另一回事

        沉湎,一種不可否定的生存方式

        離棄故土,于我仿佛斷臂之痛

        不能把幾十年扎下的根,說拔就拔起

        揚(yáng)長(zhǎng)而去。再說,誰(shuí)敢打包票

        看風(fēng)使舵,從此就和璀璨的日子接親?

        我猶如那條老魚,舉棋不定

        蟄居在陰影里的村莊

        被風(fēng)吹褪了色,又經(jīng)水泡

        村子漸漸失去原本色相和味道

        舊祠堂,老戲臺(tái),古槐樹

        石碾石磨,仿佛都丟掉魂魄

        一坡一洼的梨桃,僅開花不掛果

        就連那長(zhǎng)腿的喜鵲,只顧埋頭覓食

        多些年不曾報(bào)過好消息。日子

        忽然變得冰涼,摸不著心跳

        最年輕的張?jiān)荷?,六十有?/p>

        一打早到鎮(zhèn)上賣粉條剛折回村口

        年過七旬的狗兒大叔,牽著他那頭

        嚼不動(dòng)草料的老驢遛彎

        當(dāng)年英雄,一頓吃三斤蕎面饸饹

        背十個(gè)谷個(gè)子上場(chǎng)的馬過計(jì)

        拍打著使不動(dòng)的大腿絕望地嚷道

        “不能行走,這活著還有啥用”

        描述不隱藏褒貶,只記錄真實(shí)

        該老的終歸要老去,也難挽救什么

        只是一份眷戀,一份美好

        老到要消亡時(shí),生出疼痛的恐慌

        心上的殤,幾時(shí)來襲,有人還殘存僥幸

        陰影罩下來,有人對(duì)承諾還抱有一絲期望

        夕陽(yáng)西下,草木枯黃

        會(huì)不會(huì)再有驚喜

        高粱坡

        高粱坡是個(gè)村名

        長(zhǎng)了幾百年獨(dú)一無二的高粱

        我的老爺爺是個(gè)名氣很大的釀酒師

        他成名是在用高粱坡的高粱作原料之后

        老爺爺?shù)每站投送霟蒲撕?。他嘴上掛著一句?/p>

        “喝吧,再過幾十年,有沒有這酒,還是兩說”

        讖語(yǔ)形成的速度,比一塊石頭成形來得快

        如今高粱坡上不長(zhǎng)一株高粱,酒都是從遠(yuǎn)處買來的

        也許,有人在時(shí)光的縫隙里看到殘存的風(fēng)水

        高粱不種了,酒不釀了,要發(fā)旅游的財(cái)

        村口,一面祠堂大的墻壁上,畫上一望無際的高粱

        一個(gè)老爺爺端一碗酒,笑出鄉(xiāng)下人幾百年的醇厚

        原型是不是我的老爺爺,倒在其次

        悲哀的是,如今老人只能活在墻上和顏料里

        命運(yùn)里的那片葉子

        命運(yùn)的乖孩子

        聽從擺布的秉性

        在規(guī)定的方圓

        恣意作為。有一只眼閉著

        枝上莖上,一生的位置

        走向,始終由不得自己

        相信了生命的存在

        忘記一個(gè)詞——客居

        季節(jié)的雙目,微微一動(dòng)

        收官,不容分說

        歸宿,命中注定

        必須回到地上:葉落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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