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萍
自2017年年底以來,特朗普政府相繼公布《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國防戰(zhàn)略報告》等戰(zhàn)略文件,稱中國和俄羅斯為挑戰(zhàn)美國的“修正主義國家”,“試圖利用各種手段來塑造一個與美國利益和價值觀相背離的世界”,凸顯了對中國更為消極的定位。美國戰(zhàn)略界對于特朗普政府的這一表述予以較大認同,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對此,美國媒體盡管也同意中俄與美國之間存在競爭關系,但進行了更多理性思考,指出特朗普新國安戰(zhàn)略不僅與美國民意脫節(jié),也與美中俄關系的現(xiàn)實脫節(jié);強調了美國與中俄,尤其是與中國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主張美國應發(fā)展與中俄的競爭合作關系;提醒美國應警惕中俄在壓力下走向更緊密的聯(lián)盟。主要觀點如下:
1.中俄與美國“存在國家競爭關系”。美國媒體在不同程度上同意特朗普政府在新國安戰(zhàn)略中對中俄的“戰(zhàn)略競爭對手”定位。美國《紐約時報》發(fā)表的德國《時代》周報時事編輯約亨·比特納的評論文章認為,從開羅到哥本哈根,各國政府和公民都在不同程度上開始懷疑自由主義民主和戰(zhàn)后國際主義是不是或者會不會是他們的正確選擇。對所有那些懷疑者來說,中國和俄羅斯是現(xiàn)成的可供選擇的模式和保護力量,為雙邊和多邊結盟提供了新的方案。雖然中國似乎并不像俄羅斯那樣受強烈的反西方情緒驅動,但北京和莫斯科有著共同的戰(zhàn)略目標——在全球范圍內削弱西方的影響力。美國《外交政策》雙月刊文章也稱,特朗普政府把與中俄的競爭描述為不同政治制度和國家之間的競爭,這是對的,其中暗含的意思是美國未來的安全和自由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
2.中俄與美國的合作關系“更加重要”。但美國媒體并不贊同過度突出中俄與美國競爭的一面,而強調它們之間的合作關系。美國《華盛頓郵報》報道,多項民意調查顯示,美國人仍然對國際恐怖主義造成的威脅深表擔憂,而似乎對崛起的中國或好戰(zhàn)的俄羅斯帶來的風險興趣索然。美國選民和美國國家安全機構之間的認知脫節(jié)可能在未來成為問題。彭博新聞社稱,特朗普以中國為對手,卻忽視了美國對中國的經濟依賴。彭博新聞社還引用美國戰(zhàn)略和預算評估中心高級研究員哈爾·布蘭茲的觀點,稱盡管短期內沒有希望把俄羅斯或中國拉進美國領導的體系,但這并不意味著美國必將與俄羅斯或中國有一戰(zhàn),甚至也不意味著應該完全孤立這兩個國家。無論如何,美中貿易依然對美國的繁榮及全球經濟的健康非常重要;華盛頓和北京、甚至華盛頓和莫斯科之間的合作對解決核擴散和氣候變化一類的國際挑戰(zhàn)也很重要。美國之音也援引美國前駐華大使芮效儉的話稱,這種過于強調競爭而非合作的看法是一種扭曲的世界觀。沒有人否認國際社會競爭的一面,但國際社會合作的一面更為重要。這項戰(zhàn)略沒有把美中兩國通過經濟、貿易和投資聯(lián)系在一起的事實考慮進來。
3.中俄或因美國的壓力而“走向聯(lián)盟”。此外,美國媒體還普遍擔憂特朗普政府同時對中俄施壓或導致兩國走向聯(lián)盟。美聯(lián)社報道稱,俄羅斯想要與特朗普總統(tǒng)領導下美國改善關系的希望已經破滅,而中國與華盛頓之間圍繞貿易戰(zhàn)以及南海問題而產生的摩擦已經加劇?!睹绹鴩野踩珣?zhàn)略報告》將俄羅斯和中國稱為美國頭號對手,中俄對此作出反應,表示要進一步擴大中俄經濟、政治和軍事合作。美國《外交學者》指出,在俄羅斯受累于“神經性毒劑危機”以及中美貿易爭端不斷升級的背景下,中國外交部長和國防部長雙雙造訪俄羅斯,釋放出這樣一個明確信號——在制定對付莫斯科的戰(zhàn)略時,華盛頓不得不考慮到北京這一因素,反之亦然。此舉向外界傳遞出了中俄合作的明確信號,在兩國領導人的帶領下,中俄伙伴關系正不斷深化。
出于國家綜合實力和全球角色定位的考量,美國媒體并不認同特朗普新國安戰(zhàn)略將中俄并列為美國的最大戰(zhàn)略競爭對手。國際社會對中俄兩國一直有一個較為籠統(tǒng)的整體認識,即中國是一個“正在崛起的超級大國”,而俄羅斯是一個正在努力阻止自身衰落的國家。盡管在軍事上,俄羅斯仍擁有世界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全方位軍事實力,在強勢領導人普京的帶領下,俄對國際體系的沖擊力仍不容忽視;但在經濟方面,俄羅斯一直未走出危機,國民生產總值僅相當于中等國家水平。而中國軍事實力雖不及美俄,但綜合實力正在顯著增強;同時,中國國內生產總值總量位居世界第二,以購買力平價計算已可以與美國相提并論。美國《時代》周刊把中國看作至少是在經濟領域“唯一最強勢的角色”。對中俄兩國在全球扮演的角色,美國媒體進行了不同的定位,有以下兩點共識:
1.中國比俄羅斯“更有可能趕超美國領導地位”。當評價特朗普《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將中俄并列為美國首要競爭對手時,美國《大西洋月刊》特約編輯彼得·貝納特表示,如果假設特朗普政府至少是部分正確的,美國注定將面對日益加劇的大國競爭,那么也將主要是和中國的競爭。與俄羅斯不同,中國可能在未來幾十年中趕上美國的經濟甚至軍事力量。美國《世界政治評論》發(fā)表前史汀生中心主席兼首席執(zhí)行官埃倫·萊普森的文章也認為,特朗普將俄羅斯和中國同等對待似乎存在誤導性和過分簡單化的問題,因為在未來幾十年中,中國更有潛力成為一個全球領導者。美國《華盛頓郵報》稱,沒有經濟前景、沒有新鮮想法、GDP和防務開支不到美國1/12的俄羅斯可以被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家所忽視。中國則是另一回事,它無疑是美國在21世紀的一個現(xiàn)實的大國對手。俄羅斯是一個內部脆弱的國家,它利用一切機會炫耀自己的實力,以掩蓋自己的弱點。但中國在內部和外部都要強大得多。與俄羅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國已經與以美國為中心的經濟、教育和技術網絡深深融為一體。
2.中國在國際事務中比俄羅斯“更具責任擔當”。外界普遍注意到,中俄在國際事務和熱點問題上的表現(xiàn)顯著不同。中國體現(xiàn)出了更強烈的合作意愿和責任擔當,在美國接連退出國際條約和全球承諾的背景下,中國接過了領導應對氣候變化的旗幟;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等國際場合,中國充當了填補因美國缺席而空缺的經濟領袖角色;中國還堅持“雙贏”“多贏”“共贏”理念,力圖在敘利亞、阿富汗等熱點地區(qū)推動和平與安全進程。俄羅斯則被認為是無視國際準則的,將克里米亞納入版圖,支持烏克蘭分離主義分子以及武裝塔利班以打擊美國等。美國《華爾街日報》發(fā)表哈得遜研究所研究員沃爾特·拉塞爾·米德的文章稱,特朗普起初似乎相信俄羅斯很可能選擇接觸,但是莫斯科迄今堅定支持伊朗。相比之下,中國在朝核問題上要求金正恩緩和危機。雖然對美國來說崛起的中國可能比衰敗的俄羅斯更具長期威脅,但是中國比俄羅斯具有更強烈的合作動機。美國《世界政治評論》網站發(fā)表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副研究員理查德·高恩的文章稱,傳統(tǒng)上來看,北京不喜歡在聯(lián)合國引起爭議。西方官員曾經認為中國官員謹慎小心、缺乏經驗,但他們當中有很多人現(xiàn)在卻以欽佩的態(tài)度說起中國官員的“靈活性”以及對保持穩(wěn)定的誠意,這與俄羅斯的粗魯武斷完全不同。使中俄對比更加明顯的是,中國尤其在敘利亞問題上與莫斯科的立場保持距離,在美國支持的有關化學武器的決議上投了棄權票而非否決票。俄羅斯通過硬實力促進自身在聯(lián)合國的地位,中國則使用較軟的方式主張自己的領導地位。(摘自《世界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