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

路 口

到了，卻不知怎么向前。

你說，前，會指引著你

水泥的白顏色，會為你帶路。

而我，還是沒有希望。

田野，綠意全無;河水，濁不見底。

萬千景致皆與你

失敗后的困擾如出一轍。

只有我知道，歸來，

這日后的時辰將常常帶來失望，

小事物大事物都不能涌來，

只要你走遠(yuǎn)。

只要你走遠(yuǎn)，你就不會知道

現(xiàn)在，路口的青竹已經(jīng)長高，

風(fēng)，正小心翼翼地吹拂它們……

聲音聲音

它帶來許多蜂蜜。

我感到甜，這便是：

你的在了。

信任無來由。

你有一籃一籃的秘密

向我傾吐，在芬芳的時刻：

路邊矮小的燈盞

緊緊跟隨我們的踝骨;

遍地矮矮的光，白白地照耀……

我們想象對方

是在淺淺的溫泉池里

漫不經(jīng)心地走路——

身后，是不斷遞來的

光閃和細(xì)雨小流星。

洞房花燭

今夜顯得博愛。

霧，把星星攔著。

過于耀眼之物，應(yīng)溶解在

天上。而月亮例外，它

裹了水。我們仰頭時只看它的

圓，或者不圓。

兄長們帶著笑聲出去了。

爐火在空中燒它的光線和火星。

墻壁羞紅，燭焰呼應(yīng)。所有的

情長之物，都在搖晃——

這些迷人的小心思……

紛紛超過了婚姻對我們

雷打不動的，勸誡：

在愛人清涼的脖頸，

我們會發(fā)現(xiàn)，久埋于生活的雪。

野竹林

昨夜，大雪忽降，

野竹林高舉雪把

驅(qū)逐內(nèi)心的幽暗。

天亮?xí)r分，雪仍沒有熄滅。

雪比白天的白，還要白。

我們突然變得樸素，

仿佛內(nèi)心的莊嚴(yán)勝過了生活的。

但寒風(fēng)，還在逼迫

一些竹子：“扔掉、

扔掉無用的部分……”

可枝葉和雪，誰是更失敗的那一個？

幾只家禽，無序的叫聲

在林中穿梭。

（它們在暗，我們在明。）

我們是一對探險家，

要去發(fā)現(xiàn)世界的驚奇：

竹枝上，排滿了明亮的雪水，

一群陌生的灰鳥，在其間

跳躍、沖撞，加劇了日子

清冷。一種短暫的痛楚。

我們停下來，并肩站著，

要把太陽看清——

穿戴仁慈的光暈，需正視，需悲憫。

窗 前

早起面對一扇窗子，總是一言不發(fā)。

仿佛窗外還是安靜的屋子。

月季花睡眼惺忪。薄薄的花瓣面向我

細(xì)語低垂。草叢中，露水昆蟲

無源可探，唧唧聲若有若無，

似隱約的草語。

漸漸地，一棵香椿樹影臨窗前。

陽光開始揭露心無明志的

麻雀、布谷和家鴿。

從林中撲來的，一場盛大的鳥鳴

正潛伏于幽深、更幽深的樹頂。

此刻一切明凈，皆被明凈褫奪。

只有沉默，恍如發(fā)亮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