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玉祥

晚飯時，夫人坐上席，小姐坐夫人對面，香椿站一邊。自老爺走后，到了飯點，都是這樣坐。今晚，香椿燒了夫人愛吃的糖醋鯉魚。夫人高興，讓香椿開了瓶白酒。二兩白酒下肚，夫人突然將吃剩的魚倒到地上，讓香椿吃。

香椿目光在夫人臉上停會兒，又在小姐臉上停會兒，慢慢趴下，吃了起來。夫人哈哈大笑，手指著小姐說：“純兒，給我看好了！”說完，她便起身走了。

香椿見夫人離開了，從地上彈起，一把抓住小姐，將她扔到地上，說：“吃！給我吃！”小姐抬起頭，淚眼汪汪，想說什么，嘴巴張了張，終究沒有說出話來，她流著淚吃掉了那條魚。香椿收拾好碗筷，躺到床上，眼窩里的淚水跑了出來。窗外，雨聲在響。

醒來時，香椿發(fā)現(xiàn)夫人站在身邊，手里攥著濕衣服，目光像錐子一樣扎過來。香椿說：“夫人你……”話還沒有說完，夫人的巴掌就過來了：“起來！到井沿把這衣服洗了！”

香椿爬起來，接過夫人的衣服，出去了。此時天剛亮，雨聲仍在響。香椿返回，取了一把傘，但那傘，卻被夫人奪下了。香椿沒做聲，默默地往井沿走去。

夫人站在門前看了會兒，轉(zhuǎn)身回屋補覺去了。雨越下越大，香椿洗好夫人的衣服后，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濕透了。香椿將夫人的衣服晾在廊下，回屋將濕衣服脫下，進(jìn)了小姐的屋。

小姐還在睡，香椿一把將小姐拽起來。小姐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你……”小姐話還沒有說完，香椿的巴掌就過去了：“去，到井沿把這濕衣服洗了！”

小姐惶惶地接過衣服出去了。雨仍在下，香椿看見小姐到了井沿，開始從井里吊水了。小姐年幼，每吊上來一桶水，都需要很長的時間。香椿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做早飯去了。

轉(zhuǎn)眼，天空飄起了雪花。香椿生了炭火，夫人用過飯后，撐了一把油紙傘，出去了。

雪越下越大，近晌午的時候，地上的積雪已漫過腳脖了，夫人還沒回。香椿擔(dān)心，就出去找了。只是，香椿折回時，夫人已等在門前了。見到香椿，夫人就兇：“給我站??！把傘扔了！”香椿只好扔了傘，站在雪地里，不大會兒，就成雪人了。

下午，夫人出去聽?wèi)?，香椿跑進(jìn)屋里，撲到炭火邊，正烤著，小姐端碗米飯走過來。香椿抬手打翻那碗飯，沖小姐兇：“給我出去！不準(zhǔn)拿傘！”

小姐一臉不解，出去站在雪地里，很快，小姐就成雪人了。香椿守著炭火，暖和了，又填飽了肚子，這才讓小姐進(jìn)屋來。

小姐進(jìn)屋后，烤著炭火，身子還在抖。后來不抖了，臉卻火燒般紅。香椿看出來了，慌里慌張去找夫人，剛出門，就見夫人回來了。夫人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人還沒進(jìn)屋，就沖香椿喊：“還不快去請郎中？”

當(dāng)晚，夫人來到老爺?shù)倪z像前，燒過紙錢后，跪下說：“老爺，當(dāng)年我和香椿同時誕下孩兒，香椿說她的孩子夭折了，可我總懷疑她在說謊，甚至懷疑她把孩子掉包了?？山?jīng)過多次觀察，我確認(rèn)純兒不是你跟香椿的，純兒是我們的骨肉，我會好好撫養(yǎng)純兒長大的，老爺你在那邊放心……”

也是這天晚上，香椿進(jìn)了小姐的房間，將小姐伸出被窩的小手輕輕地放回后，在床邊坐下了?？粗焖男〗?，香椿的眼淚就跑出來了：“純兒，娘之所以要那樣對你，全是為你好呀！夫人現(xiàn)在相信你是她的骨肉了，你就跟著夫人吧！”說完，香椿起身走了。

（發(fā)稿編輯：朱虹）

（題圖：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