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
哥哥意外身亡,500萬元巨債找上門
2014年10月,陳文華尚未走出哥哥猝然離世的悲痛,卻被一群討債人圍住了家門。
“老陳,我們也知道,找你要這些錢有點說不過去,可現(xiàn)在你二哥走了,他的家屬又沒有償還能力,我們也要吃飯活命,不找你還能找誰去?。俊币粋€包工頭苦著臉對陳文華說。
“是啊文華,看在我們曾在一個工地上打過工的分兒上,你先把我這62000塊還了行不?我老婆剛做完手術(shù),家里欠了一屁股債,還要供養(yǎng)孩子上學……”一個衣服上帶著泥漬的農(nóng)民工,拽著陳文華的手哀求。
“你們憑什么啊,有沒有法律意識?二哥生前欠你們的錢,怎么能把賬算到我家頭上來!”陳文華的妻子呂麗平氣得面色通紅,憤憤不平說。
1970年出生的陳文華,是江蘇常州溧陽縣竹簀鎮(zhèn)人,在三兄弟中排行老小。早年間他曾隨二哥外出打工,從建筑小工到技術(shù)型的鋼筋工,再到兄弟倆一起到無錫市做包工頭,憑借吃苦耐勞和誠信口碑,陳氏兄弟漸漸過上了富裕生活。
直到2018年3月,陳文華因身體原因需要回家休養(yǎng),才離開建筑行業(yè)返鄉(xiāng)。當時,他和二哥也算清了賬,兄弟倆之間并沒有任何債務?;氐匠V葜窈j鎮(zhèn)家鄉(xiāng)后,陳文華和妻子辦起了養(yǎng)老院和農(nóng)莊,在他們的用心經(jīng)營下,生意越發(fā)紅火,家里的生活也很滋潤。
2014年9月,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卻打破了陳家的平靜生活。陳文華在無錫做工程的二哥駕車出差,途中不幸發(fā)生意外,連車帶人墜入河水溺水死亡!
二哥的猝然離世,給整個陳家?guī)砹穗y以承受的打擊。為哥哥操辦完后事,陳文華顯得精神恍惚,他時常嘆惜生命的脆弱,晚上常對妻子念叨自己和二哥一起在外打拼的點點滴滴,乃至他們的童年往事……
然而,陳文華尚未從失去親人的悲痛中走出,家里就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不少討債的人。有建筑材料商,有包工頭,大多數(shù)是一些農(nóng)民工,都稱陳文華二哥欠著他們的錢,四五十個債主的錢加一起高達486萬多元……
傾家蕩產(chǎn)又如何,天價欠款我來還
大家聽聞陳家老二意外身亡,紛紛來到他的家鄉(xiāng)討債,卻發(fā)現(xiàn)因近幾年經(jīng)營不善,死者的家境并不好,妻兒根本不具備償還能力!而陳家老大是一位普通農(nóng)民,指望他還巨款更無望,于是大家就想到了老三陳文華——他辦著養(yǎng)老院和農(nóng)莊,應該頗有積蓄!
但陳文華的妻子和親友鄰居們,都覺得這些人找他討不著債,養(yǎng)老院的員工也覺得陳文華太冤,紛紛勸他:“你別亂應承啊,那可是500萬天價債,傾家蕩產(chǎn)都不夠你還的!”
妻子也對他說:“即使他們有欠條,這筆錢也不應該找我們要,我都咨詢過律師了,咱家又沒繼承二哥半點遺產(chǎn),從法律上說你也沒有替咱哥還債的義務??!何況他們大多數(shù)人連個書面字據(jù)都沒有,這根本就是些死賬了?!?/p>
大家說的這些道理,陳文華都懂,而且二哥的這些欠款,有一些他清楚,另外一些他根本不知情。但他最終的選擇卻是主動站出來,替哥哥擔下了這筆巨債?!拔叶缟昂苤v信用,死后不能讓他因為這個背上罵名,他欠大家的債我都背了,請給我點時間慢慢還上!”陳文華向所有討債人宣稱。不僅如此,他還給那些手上本沒有任何字據(jù)的農(nóng)民工,主動補寫了自己簽字的欠條。
“你瘋了嗎?這可是500萬的債,咱辛辛苦苦半輩子也沒掙到這么多錢啊,你怎么能亂認賬!”債主們懷著忐忑之心離去后,呂麗平又驚又怒,性格溫和的她破天荒地沖丈夫發(fā)火了。
“咱也是從農(nóng)民工過來的人,你還記得嗎老婆?有一年寒冬臘月,眼看要過年了,我還騎著輛破自行車,一趟一趟冒著雪去工頭家要血汗錢,卻被他污辱一頓,一分錢沒要到?!标愇娜A眼眶泛紅地說。呂麗平聽了這話,往事涌上心頭,眼中也不由隱現(xiàn)淚光。
陳文華繼續(xù)開導妻子說:“二哥欠的錢,大多數(shù)也是這些農(nóng)民工兄弟的,雖然每個人平均并不多,但都是他們辛苦一年的血汗錢,也都有一個個家庭要養(yǎng)活啊。”聽到最后,呂麗平淚流滿面。自己當年不正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誠實善良,又能吃苦,才決定嫁給他的嗎?她最終含淚點頭,支持了丈夫的大義之舉。
隨后,陳文華做了一個詳細的還款計劃表,所有欠款人、欠款金額和還款日期寫得清清楚楚。雖然他有些積蓄,但面對近500萬元的欠款還是遠遠不夠??紤]再三,陳文華賣掉了家里的房子和自營農(nóng)莊。再加上養(yǎng)老院的收入,第一年,他就先把亡兄欠所有農(nóng)民工的錢償還了大半??粗閷侠锬且淮筠窏l的厚度減少很多,陳文華心頭的重石,也變輕了些。
接到陳文華按時送來的還款,債主們感慨萬千,一些農(nóng)民工更是眼含熱淚拉住他的手說:“老陳,你是大好人吶!我一開始心里還沒底,沒想到你真會月月給我們送錢來……”發(fā)展到后來,不少已經(jīng)收清了賬的債主都成為陳文華的朋友,逢年過節(jié)都會攜禮品主動看望他。
“信義弟弟”的心愿,要把清白留子孫
這幾年為了替亡兄還債,陳文華一家三口人的生活所需被一再壓縮,他們已經(jīng)連續(xù)幾年沒添過一件新衣服,沒去飯店吃過一頓飯,陳文華連煙都戒了。都說由奢入儉難,大人們還好說,讓一個享受慣優(yōu)渥生活的孩子吃糠咽菜,就更難了。
以前因為家境富裕,陳文華的兒子陳豪養(yǎng)成了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2017年10月的一天,陳豪過17歲生日,往年都要在當天請一幫朋友吃飯唱歌的他,卻被父母留在家里吃了頓家常飯,只比平時多了兩樣菜,和一個巴掌大的小蛋糕。簡單吃了幾口,陳豪就把筷子扔在桌上,氣鼓鼓地回臥室了。面對母親的勸說,他依然怨氣沖天:“還債還債,咱家現(xiàn)在就圍著這個轉(zhuǎn)!房子沒了,農(nóng)莊沒了,現(xiàn)在連我過生日請幾個朋友玩玩的錢都沒了,憑什么啊……”
陳文華走過去,耐心而嚴肅地對兒子說:“錢沒了可以再賺,人的名聲壞了,卻沒法修補過來。我的爺爺和父母從小就教育我和哥哥們,做人要踏踏實實,誠實守信。我替你二伯還債,不光是不想讓他死后背罵名,也是為了給你,給子孫后代留個清白的好名聲!”兒子聽了似懂非懂,一旁的妻子卻重重地點頭。現(xiàn)在,呂麗平已經(jīng)完全能理解丈夫,并贊同了他的觀點——給孩子留下萬貫家產(chǎn),也不如留給他們清白的聲譽,重守信義的精神財富!
為了讓兒子體驗到生活的不易,陳文華會在假期帶兒子去街頭賣自種菜,還讓兒子去養(yǎng)老院做幫工,并且?guī)еソo生活清貧的農(nóng)民工家庭還債……在父親身體力行的影響下,陳豪漸漸變得成熟懂事起來,學習成績也一路攀升!
轉(zhuǎn)眼4年多過去,截止2019年3月,陳文華已經(jīng)替死去的哥哥償還了380多萬元欠款,剩下的100萬元,他計劃在兩年內(nèi)還清?!澳呐律眢w上再苦再累,生活再貧困,也比每天醒來都有百萬巨債壓著強,那樣心里累啊,我必須盡快還清哥哥生前的欠款?!?/p>
陳文華說,等還完了債,他最想做的事情是帶妻兒去旅游。“無債一身輕,到那時候,我們看到什么風景都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