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聰榮
一個人怎么會突然就不見了呢?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自從那件事情發(fā)生以后,我和李靖已經(jīng)12年沒有見過面了。他的體形已經(jīng)變得有些臃腫,黝黑的皮膚和胡須楂兒讓整張臉顯得很滄桑。
我們坐在一個咖啡館里,剛一見面,李靖就很不禮貌地盯著我的女朋友看,眼神古怪。不過我很快原諒了他,畢竟他經(jīng)受了那么多的磨難,性格本就古怪。本來我也猶豫是否帶女朋友一起來,面對已經(jīng)很不幸的他,顯得我是在炫耀一樣,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我并不想遷就他。
后來是我先開的口,我問他:“這些年你去哪里了?”
他喝了一口咖啡,舔了舔嘴唇說:“去了很多地方,從云南到西藏,都去過了?!?/p>
沉默一小會兒,我輕聲問:“找不到嗎?”
他搖了搖頭說:“找不到?!?/p>
我說:“你有沒有想過重新開始,畢竟過去的東西已經(jīng)過去了。”
他說:“她是我生命的全部。而且這些年我走了這么多的地方,也再沒有遇到一個像她一樣值得我愛的人了?!?/p>
我有些不甘心地說:“那你要這樣一直找下去嗎?你有沒有想過,已經(jīng)12年了,她為什么會失蹤?也許是她不愛你了,又或者——”我停頓一下,還是殘忍地說:“她已經(jīng)死了?!?/p>
李靖并沒有什么過激的表情,顯然在這12年的找尋中,他早就想過千萬種可能,包括死亡。他平靜地看著我說:“你不理解。每個人活著都應(yīng)該有他的意義,而我的意義,就是找到她?!?/p>
他很堅決,堅決得像一個信徒。我不知道再怎么開導他,又或者,他根本不需要我開導。
我們又坐了一會兒,聊了一下其他朋友的近況,然后,他就走了。
間隔12年的重逢,并沒有我想得那么熱烈,我們已經(jīng)改變得太多了,無法融入對方的語境中。
看著李靖離開,我松了一口氣。
女朋友一直擺弄著她頭發(fā)上的蝴蝶結(jié),幽幽地說:“他真是一個可憐的人。他的妻子是怎么失蹤的?”
我喝了一口咖啡,說:“他并沒有妻子。”
女朋友嚇了一跳,詫異地問道:“你說什么?”
我嘆了一口氣說:“他根本就沒有妻子。12年前,他看著自己暗戀的人出嫁,那一天他就瘋了,說自己的妻子失蹤了,然后到處去找?!?/p>
女朋友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那你怎么不告訴他?還讓他一直去找?!?/p>
我苦笑道:“我們每個人都在找一些想要得到但卻不存在的東西。這樣看來,我們和他有什么區(qū)別?”
女朋友想了想,撇了撇嘴,調(diào)皮地說:“幸好我有你?!?/p>
我幸福地笑著說:“是啊,幸好我也有你?!?/p>
說完,我戴起帽子,站起身,拉著女朋友走了出去。
走出咖啡店時,我隱隱聽到后面的服務(wù)生竊竊私語:“那個戴帽子的男人好奇怪啊,一直抱著一個木偶說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