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p>
5月,是勞動的季節(jié),也是歌頌勞動的節(jié)日。新一屆全國五一勞動獎揭曉、全國最美職工發(fā)布,各地各級工會推出一批選樹的工匠典型人物,在各類大大小小的媒介上傳播。這些平凡而偉大的創(chuàng)造者,像一個個最美麗的音符,共同譜就五月激情澎湃的勞動贊歌。
經歷了一年又一年的典型宣傳,面對過一位又一位勞模、工匠,我們探究今日之前的那個普通勞動者的人生故事,真實的用意,不過是想努力去體悟,平凡與偉大之間那絲絲微妙的轉化究竟是如何發(fā)生的。這種探究,有時會失敗,有時能夠達成某種程度的理解,卻始終距離洞幽燭微有著不少的距離。
上個月,我去西藏采訪自然資源部第一大地測量隊正在進行的第三次國土調查。當踏上高原的那一刻,缺氧讓腦袋昏沉,及至行進到海拔4450米的那曲,昏沉發(fā)展成腦袋炸裂、嘔吐和低燒,眼前的藍天白云、壯美山川沒了顏色,頓時間對測量隊隊員們去到海拔5000米以上的雙湖縣無人區(qū),用雙腳丈量記錄國土的工作意味著什么,有了感同身受的體會。
在采訪中,我們的確聽到了不少缺氧環(huán)境和特殊地理情況下隊員遭遇的種種“危機”。有人連續(xù)嘔吐到吐出粉色泡沫,依然誓不下一線;有人外出作業(yè),被藏獒撕咬,甚至與狼群擦身而過慶幸命大;有人經驗不足,開車遇險……
這些故事和險境,在他們的講述語氣中早已云淡風輕,從不見跌宕的情緒。任務面前,從來沒有小我,高原極地,遇到什么都有可能,所以,遇到了什么也都不稀奇,沒人會輕言“我要下去”。
這些細節(jié),聽者唏噓。然而,最打動我的,卻是他們艱苦條件之外的精神世界。
我們喊他“任哥”—一位參加過2005年珠峰測量的“大人物”。一天,他的手機鈴響起,是一首83版《射雕英雄傳》的主題曲“鐵血丹心”。有90后記者打趣道,“任哥這么懷舊”。任哥不好意思起來,說起自己是金庸迷。
“年輕的時候,在西藏野外作業(yè),手機沒信號,只好看書。就是那時候成了金庸迷?!比胃缯f,這首懷舊的歌響起的時候,都會瞬間將他拉回當年看星空、山川的情境。
人的記憶需要錨點。對于任哥來說,外人看來的艱苦時光,他卻自有一番精神世界旁人無法體會,那是震撼、是遼闊、是愉悅,而這些,只需要一首歌作為引線,便可以瞬間喚醒、筑牢日日在這震撼、遼闊、愉悅中構建起的價值觀、世界觀。
任哥的話不少,但從不說大詞。他只會反復說,“第一大地測量隊沒人會在任務面前講條件。從來不會!”
任哥表達的這層意思,在另外一位隊員口中是這么說的:“國家召喚,隨時聽命?!?/p>
他說這句話前,我們剛剛閑聊了他退役轉業(yè)前執(zhí)行汶川大地震救援時經歷極度生死的故事;聽了他到測量隊后憋了9年終于第一次上西藏參加任務“得償心愿”的興奮;以及作為最年輕的司機,他愿意在西藏待到任務完成的最后一刻的態(tài)度。
“國家召喚,隨時聽命?!甭牭竭@句話的時候,我想,我看到了一群平凡的偉大者。
見山見水見人,對勞動者來說,構建著個體通往偉大世界的道路;
見山見水見人,對書寫者來說,是看見平凡并體悟偉大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