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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nóng)門兩代兵 衛(wèi)國父子心

        2019-09-10 10:25:37陳友濤
        南風·中旬 2019年9期
        關(guān)鍵詞:大哥

        陳友濤

        每當聽到高亢嘹亮的軍歌,每當看到“八一”耀眼的標志,每當看到軍人挺拔的身影,我都會肅然起敬。我沒有服過兵役,但家里有父親和哥哥兩代兵,這也是值得稱贊和自豪的!他們曾經(jīng)是祖國“鋼鐵長城”的一分子,曾經(jīng)被稱之為最可愛的人,門楣上懸掛著醒目的、莊嚴的“光榮之家”牌匾足以證明。

        我的家鄉(xiāng)位于湖北省西北部,屬丘陵地帶,是一個看天臉色、靠地恩惠的自然村落。我的祖輩們都是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只能靠勤勞的雙手和堅實的臂膀,若要改變命運,那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

        我的祖父生于1929年,在黑暗和迷茫中生活過,所以政治嗅覺靈敏,希望走上光明正大之路。他在1949年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在2010年因病辭世時,是一個擁有61年黨齡,對黨絕對忠誠的老同志。盡管他是一個地道的農(nóng)民,一個普通的基層黨員,但始終用黨性原則嚴格要求著后人,傳承著黨的優(yōu)良作風。正是祖父的好家風與傳統(tǒng),把紅色基因與元素遺傳下來。

        我的父親在1966年的春季應征入伍,那個時候他還不滿18歲,那個時候他的身高還不到165cm。在那個特殊的年月,參軍入伍,不僅需要身體合格,最重要的是政治合格,父親是兩者兼?zhèn)涞摹8赣H排行老大,后面還有兩個姑姑??上攵娓傅囊笄衅谕褪亲屗琰c跳出農(nóng)門,走出一片新天地,改變自己的命運,其次改變整個家族的命運。

        父親說過,那年的春天特別寒冷,刺骨凜冽的寒風一路相伴,祖父和村支書一行三人把他送到公社,再統(tǒng)一去縣武裝部集結(jié)。臨別時,祖父告誡他:“好好干,別回頭!”父親回憶,那時候他的眼淚不是擦干的而是冷風吹干的。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在沒家人陪伴的時候遠行,且不知道目的地,傷心和恐懼油然而生。那身嶄新的軍裝和胸前的大紅花給了他鼓舞和信心,送行的群眾無不投來羨慕的眼神,人生第一次有了優(yōu)越感。

        父親踏上列車,回望了一眼即將離別的故土,寒風還在呼呼地嘶吼,偶爾卷起一陣黃沙,樹葉還沒來得及長出新芽,顯出大地一片荒涼。一個轉(zhuǎn)身,熟悉的土地和鄉(xiāng)音,還有家人,何時可以再親吻?

        那是一列蒸汽動力的悶罐火車,汽笛一聲長鳴,“哐嘰,哐嘰”的聲音開始伴奏旅行?;疖嚧执?,冒出滾滾白煙,白煙在濕冷的空氣中瞬間化成水霧,散成水珠,那是離別人的眼淚。父親說,車廂里很暖和,憂傷感很快轉(zhuǎn)換為新鮮感,一色的新軍裝,一群新面孔,一次新體驗,一次陌生的相聚。

        火車在襄樊站短暫??浚忠慌胛榈男卤嘘犐宪?,估摸幾個小時左右,在武昌站集合后分流,奔赴雖有領(lǐng)隊卻不知目的地的前方。沒有手表和時鐘,悶罐車里也看不到外面的星星和月亮,所以火車究竟飛馳了多久,已經(jīng)記不清晰了,夜色掩飾了一切,他們在一個叫“臨汾”的站臺下車。

        父親和戰(zhàn)友們疲憊不堪地走下火車,部隊領(lǐng)導在月臺上做了簡短的歡迎儀式和訓話,再由大卡車分批送達新兵連。短暫的休整之后,他才知道這個地方屬山西境內(nèi),生活習性上和老家有一定差異,這里以面食為主。氣候上差異更大,這里是黃河流域,偏北方,更加干冷。相對于老家而言這里最匱乏的一種資源是水,節(jié)約用水也是新兵連的第一堂課。

        新兵訓練緊張有序地進行,三個月后就分下連隊。在連隊指導員的宣講下,父親得知,這是一支驍勇善戰(zhàn)的部隊,是一支剛剛班師回朝的抗戰(zhàn)部隊,是一支拱衛(wèi)北京的衛(wèi)戍部隊。那個年月,提到北京,就自然聯(lián)想可以親近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正是“紅星閃閃亮,照我去戰(zhàn)斗”的真實寫照。

        在山西一年多軍事生活中,剛剛適應過來,突然,1967年部隊接到命令整體換防至陜西。父親所在的下屬單位移防到甘肅天水,又一次和廣袤無垠的大自然接觸。風沙是日常生活的伴侶,寒冷是必須面對的事實,孤寂是不可抗拒的真理。從改變到適應,從適應到習慣,從習慣到自然,這是一個軍人磨煉后的堅毅。后來,父親在一次國防工程建設(shè)中,因公受傷,被安排到陜西寶雞療養(yǎng)。就這樣,父親作為一個普通義務兵經(jīng)歷了兩大軍區(qū),三個省份,最后復員至家鄉(xiāng)。

        父親顯然沒有完成祖父的寄托,回到了高產(chǎn)口號卻不能高產(chǎn)糧食的故鄉(xiāng)。父親不屈服于命運,在農(nóng)業(yè)學大寨的浪潮中埋頭苦干,勇當先鋒,有實力自然一馬當先。父親作為全鄉(xiāng)唯一的推薦人,到縣里參加拖拉機手培訓,這是機會也是榮譽,更是認可。

        父親既有從軍的經(jīng)歷,又有一技之長,可謂行家里手。后來,我們家里有了全村第一臺拖拉機,單靠這一發(fā)家致富的利器,養(yǎng)活了一家人。父親做了一個偉大的創(chuàng)舉和先見性的發(fā)明,我們五兄弟,除了按族譜的輩分取名,后面的五個字,依次為:軍民全國學。曾幾何時,在當?shù)剡€是廣為傳頌的佳話。

        冥冥之中的安排,我的大哥始終與軍字有關(guān),他的輩分為有,名為軍。1990年的春天感覺比往年來得早一些,大哥作為優(yōu)秀青年,積極報名參軍。在全面體檢合格,政治審查過關(guān)后,迫不及待地想去軍營。那時我還是一名小學生,但歷歷在目。大哥在臨行前一晚和父親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起因是父親的嘮叨,讓他反復打好背包,做好緊急集合的演練,雖有未雨綢繆之意,卻有杞人憂天之感。

        第二天一早,我們?nèi)铱倓訂T,吃完圓滿的團圓飯,為大哥餞行。新兵在鎮(zhèn)上的小天鵝賓館廣場上集合,武裝部長的一通慷慨激昂講話之后,大哥和他的戰(zhàn)友們列隊上車。他們在親友團激動又高興的淚光中踏上征程,依依不舍,揮手告別。

        大哥在三個月新兵訓練結(jié)束后,寄回了第一封匯報信。黃色的牛皮紙信封,紅色的三角形“義務兵免費”郵戳,填滿字體的三張信紙,流水賬式的新兵生活日記。一方面報平安,一切安好,家人勿掛念;另一方面鼓勵我們?nèi)齻€在校的弟弟努力學習,不斷進取。

        大哥在安徽祁門開始了軍旅生涯,地處皖南山區(qū),當時的條件可以說比較艱苦。農(nóng)村走出去的青年,雖見識短淺,但心懷夢想,具備堅韌不拔的意志。哥哥的出色表現(xiàn),贏得了領(lǐng)導的信任,一年后被推送去黃山汽訓基地,成為一名讓人羨慕的汽車兵。當年的駕駛技術(shù)可謂是熱門專業(yè),至少對一個農(nóng)村兵來說,有了一門手藝,無論將來去留都可以安身立命。

        大哥當年的津貼每月只有21元,然而,他做了巨大的、無私的奉獻。我們?nèi)齻€在校學習的弟弟,每月都可以收到他郵寄的5元生活費。雖說在部隊不用擔心吃穿,沒有特別的花銷,6元錢對于一個20世紀90年代的士兵來說還是很拮據(jù)的。5元代表著一個兄長的責任,5元是一個士兵的擔當,5元飽含兄弟情長。后來,我們兄弟五個聚會時,提到這個話題,眼眶總是濕潤的!

        大哥在汽訓結(jié)束后,被調(diào)往江西景德鎮(zhèn),那是中國的瓷都。在春節(jié)探親回來時,他用平時積攢的錢,買了一整套景德鎮(zhèn)瓷器帶回家。那一箱瓷器足有上百斤重,為了防止破損,每一個都用廢舊報紙包裹好,頗費心機。那一年的春節(jié)團圓飯,我們吃得特別香,兩年的分別,重逢的喜悅濃縮在一杯酒中。大哥出發(fā)前,留下了一套冬裝給我們穿。這套不能用時髦形容的軍裝,我們在家的四兄弟按大小順序穿過,一套永不褪色的軍裝,一段難忘的青春歲月。

        三年的義務兵年限到了,那個時候,他一定有機會轉(zhuǎn)志愿兵,人生的轉(zhuǎn)折點,他考慮欠佳。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他最終回到夢開始的地方。在我眼中,大哥就是生活版的孫少安。他在回鄉(xiāng)后,發(fā)揮技術(shù)專長,大膽地創(chuàng)業(yè)。他利用退伍補貼,再找舅父擔保貸款,買了全村第一輛東風卡車,跑運輸。命運在自己的不斷折騰中改變,幸福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甜。

        父親和哥哥似乎有驚人的相似之處,當過兵,當兵過程中經(jīng)歷跨省換防,一個后來的拖拉機能手,一個后來的運輸專業(yè)戶,他們創(chuàng)造了全村的兩個第一和領(lǐng)先。從他們身上,我們看到的是軍人的良好習慣和吃苦耐勞的精神,最值得肯定的是頑強拼搏的意志和不拋棄、不放棄的人生信念。

        國家的政策越來越好,對退役軍人的關(guān)懷越來越多,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父親是優(yōu)撫對象,屬于參戰(zhàn)涉核人員。哥哥所在的部隊也是赫赫有名,威震四方的第二炮兵。父親和哥哥是我們?nèi)松飞系臉藯U。向過往致禮,向軍人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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