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宏

三十四年前，我第一次出國。

那天下午，在墨西哥城，一位黑頭發(fā)黃皮膚的男游客看到我們，微笑著迎上來，用英語問我們來自哪里。

“我們是中國人。”我大聲回答。

他先是驚愕，然后面露失望之色，匆匆揮了揮手……

這樣的提問，那時在國外似乎已聽得耳熟了，我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重復(fù)了多少遍：“我是中國人?！?/p>

在國外，我喜歡逛書店，也希望在國外的書架上找到被翻譯成外文的中國書籍，但結(jié)果多是失望。那次在墨西哥城最大的一家書店里，我找遍了所有的書架，只看到一本被翻譯成西班牙語的《道德經(jīng)》。

三十多年中，我不斷有出國訪問的機會。當(dāng)年在異域旅行時的那種孤獨感，已經(jīng)漸行漸遠。

2012年秋天，我訪問荷蘭，有機會去了一趟畫家維米爾的故鄉(xiāng)代爾夫特。這是一座古老的歐洲小城。在一條顯得冷清的小街上，我走進一家書店，沒有想到，在書店入口處最顯眼的地方，陳列著莫言小說的英文版。

2017年春天，在摩洛哥的卡薩布蘭卡，我走進那家因電影聞名世界的咖啡館，服務(wù)員迎上前來，笑著用中文大聲說：“你好！歡迎！恭喜發(fā)財！”

2018年夏天，在遙遠的智利，我走進大詩人聶魯達在黑島的故居。迎接我的智利詩人們微笑著用中文說：“你好！歡迎！”

如果時光退回到七十年前，誰會想到遼闊神秘的世界離中國如此近呢？在國外，幾乎已經(jīng)沒有機會介紹自己是中國人，因為人人都知道，沒有必要再說?？墒?，在我心里，這五個字比從前更使我驕傲：“我是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