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麗巍

2019年11月的一天，本刊記者一行人踏上開往安陽東站的高鐵。兩個半小時后抵達安陽。

1911年的春天，被后人尊稱為“甲骨四堂”之一的羅振玉的弟弟羅振常凌晨1點起床，從北京前門火車站出發(fā)，沿京漢鐵路南下，傍晚抵達500公里外的安陽小屯村。

彼時的小屯村，位于安陽縣以西5里，30多戶以務(wù)農(nóng)為生的人家，洹水潺潺，從村東流過。當時羅振玉經(jīng)多方探知，“驚了天下”的甲骨出土于小屯一帶。他根據(jù)《史記 項羽本紀》“洹水南殷墟上”的記載推斷，小屯應(yīng)是殷商王朝的都城所在。這時，距離甲骨文被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去了12年。

19世紀末，長期以來被當作藥材的有字甲骨引起了金石學家王懿榮、王襄等人的注意。1899年，王懿榮初步斷定甲骨上的文字為有價值的古物，于是開始大量收藏。同年，王襄和孟定生在天津也開始購藏有字甲骨。對于甲骨文的研究拉開了序幕。

王懿榮離世后，他收藏的千余片甲骨由好友、《老殘游記》作者劉鶚收購。1903年，在羅振玉的建議下，劉鶚將王懿榮和自己收集到的甲骨選拓1058片編寫成《鐵云藏龜》一書，這是中國著錄甲骨文的第一部專著，甲骨文第一次從私家藏品變成了可供學者研究的公開資料，中國學者群體也因之開始進入這一研究領(lǐng)域。

甲骨文被發(fā)現(xiàn)之時的中國，內(nèi)憂外患，家國飄搖。20世紀初中國史學界疑古派崛起，否定古文獻中的商史為信史，認為殷商王朝只是傳說?！爸亟ㄉ瞎攀贰钡暮魡局?，這些商朝人自己刻畫下的悠遠文字驚世而出。

一時之間甲骨一片難求。當?shù)剞r(nóng)民用拙劣的手法偽造有字的甲骨片，古董商隱瞞甲骨出處，高價兜售，在他們眼里，甲骨只是換來金錢的生意。但在彼時的中國知識階層，有識之士認定這里包含著上古中國的珍貴記憶，甘愿為之傾盡家產(chǎn)，苦坐書齋伏案鉆研。

羅振玉初見甲骨實物時說的一句話，很能說明當時學者的心境：“今山川效靈，三千年而一泄其密，且適我之生，所以謀流傳而悠遠之，我之責也?！?/p>

面對甲骨文，幾乎所有人都回到了幼年時期，就算是飽讀詩書的名人大家也不能例外，每個人都必須從“認字”開始。直到今天，甲骨文的文字釋讀工作一直還在繼續(xù)。雖然晦澀難認，但一代代學者仍為之殫精竭慮，上下求索。

中國社會科學院甲骨文殷商史研究中心主任宋鎮(zhèn)豪曾說：“搞了40多年甲骨學研究，每次看到甲骨文都像在與3000多年前的古人對話。”這種對話，從100多年前就開始了。

1917年，王國維撰成《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此文開創(chuàng)了用甲骨文與諸如《史記》等傳世文獻互證商代歷史的先例。商王朝從此不再停留在司馬遷的區(qū)區(qū)三千言，而是可以放心談?wù)摰恼鎸崥v史。

甲骨文發(fā)現(xiàn)之前，中國古書記載的上古確切年代，只能上推到司馬遷《史記·十二諸侯年表》的開端，即西周晚期共和元年（公元前841年）。公元前1300多年前的甲骨文，無可辯駁地把有文字記載的中華文明向前推進了近5個世紀。甲骨文作為中國最早的文字遺存，其寶貴與核心的價值被世人所公認。

安陽的第一站，必然是殷墟。

殷墟是甲骨文的故鄉(xiāng)，商王朝后期的都邑，代表鼎盛時期的青銅時代中國。

殷墟位于安陽市殷都區(qū)西郊鄉(xiāng)，橫跨洹河兩岸，面積約36平方公里，經(jīng)過科學發(fā)掘后，晚商宮殿宗廟遺址、王陵遺址、后岡貴族遺址、族邑、家族墓地、手工業(yè)作坊等遺跡重現(xiàn)于世。

殷墟沒有太多現(xiàn)代化的裝飾，地面大多是連片的綠植，幾座仿商建筑點綴其中。要不是三三兩兩參觀的游人，誰能想到千年的文化瑰寶和歷史的變遷統(tǒng)統(tǒng)埋藏于此。

站在殷墟紅色象形“門”字大門前，不禁令人想起曾擔任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安陽殷墟考古隊隊長的唐際根向人們“還原”這座3000多年前的商朝都城場景：“恍惚間，商王朝從地下蘇醒。武丁和婦好并肩而行，貞人（貞人，為某個家族的姓氏，是專為商王祭祀占卜服務(wù)的某個家族的多名成員的總稱）在占卜，士兵在操練，祭祀如期舉行。宮殿區(qū)外，兩縱三橫的道路上馬車奔馳。密集的邑聚間，行人你來我往。不遠處，西北流向東南的人工水渠南岸，鑄銅作坊火花飛濺……”

支撐起如此浪漫想象的，是歷代考古人對這座3000多年前商都考古的豐碩成果。

甲骨文是新獲的上古文字資料，問世之后立即受到中國傳統(tǒng)學人的重視。當刻辭甲骨被確認出自安陽小屯村之后，去殷墟挖甲骨之聲隨之鵲起。1928年10月，著名考古學家董作賓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委派來到安陽，對殷墟遺址實施了首次田野發(fā)掘。之后，一群考古人在小屯村一帶進行了長達10年的15次考古發(fā)掘。殷墟之上3000年的塵土被考古學家們慢慢拂去，現(xiàn)出廬山真容。

1936年，在小屯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儲藏著大量甲骨的圓穴。這堆甲骨厚達1.6米，共清理出甲骨17096片，除8片牛骨外，其余都是龜甲，出土數(shù)量為迄今考古發(fā)掘之最。這些甲骨為殷商武丁時期埋藏，是商王室的一批占卜檔案。這就是殷墟甲骨文最重大的一次發(fā)現(xiàn)—YH127號坑。

3000多年前，商王盤庚遷都于此，改“北蒙”為“商邑”。直至商朝滅亡，這里經(jīng)歷了8代12王，歷時254年。后人稱這段歷史為殷，此地也被稱為殷都。殷都被西周廢棄之后，逐漸淪為廢墟，“殷墟”之名由此而來。

在殷墟博物館，陳列著大量3000多年前的青銅禮器、食器、酒器、兵器、玉器、工具等，形制豐富多樣，紋飾繁縟神秘，無不反映了殷商先民特有的宗教情感和審美觀念。隨著對殷墟的全面發(fā)掘，一個古老王朝的都城遺址及光輝燦爛的殷商文化昭然于世。

殷墟出土了極為豐富的文物，但甲骨文是分量最重的一類。作為歷史的直接記錄，它讓我們了解商代的很多事件和人物：王病了，王做了什么夢，王遭遇車禍，王的妻子生男生女，天象不吉了……“一個王朝的背影”因此日漸清晰。它龐大、古老、神秘，卻因這些文字的留存鮮活起來。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工作站與殷墟博物館比鄰。樸素的圍墻外，是連片的農(nóng)田、晾曬紅薯的農(nóng)民，以及不時經(jīng)過的旅行團大巴車。

安陽不僅是甲骨文的故鄉(xiāng)，也是中國考古學的起點。選擇殷墟作為中國國家考古研究機構(gòu)的第一個發(fā)掘地，建立工作站并且持之以恒地長期工作，不僅形成了中國考古學的歷史學傳統(tǒng)，也在理論、方法和技術(shù)上塑造了中國考古學。

1928年那場殷墟發(fā)掘的學者中，有海外留學歸來的李濟、梁思永等人，他們帶來了現(xiàn)代考古方法。殷墟甲骨遇上西方現(xiàn)代田野考古，促成了殷墟發(fā)掘。那場由中國官方學術(shù)機構(gòu)組織，由掌握現(xiàn)代考古學方法的中國學者主持的自覺考古工作，標志著現(xiàn)代田野考古學在中國落地生根?？梢哉f，中國的考古學是從研究商王朝歷史出發(fā)，從安陽出發(fā)。

新中國成立伊始，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立即派人，恢復因戰(zhàn)火而中斷了十幾年的殷墟發(fā)掘，掀開了殷墟考古的新篇章。殷墟考古的時空范圍空前擴大，大量刻辭甲骨、手工業(yè)作坊、防御溝、家族墓地、“四合院式”宮殿建筑等相繼發(fā)現(xiàn)，大大豐富了殷墟文化的內(nèi)涵。以小屯為中心，一個個新地名不斷出現(xiàn)在考古報告里。建立在陶器類型學基礎(chǔ)上的殷墟文化分期日臻完備，殷墟考古的時空框架得以建立。

世紀之交，在洹河北岸發(fā)現(xiàn)了傳統(tǒng)意義上殷墟之前的洹北商城遺址，把商王朝定都殷墟的歷史前推到中商時期。以器物為中心的考古調(diào)查和發(fā)掘，最終轉(zhuǎn)向以探討殷墟范圍和布局為中心的社會考古學研究。新一代殷墟考古人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對商代社會細節(jié)的研究。多學科合作傳統(tǒng)得以延續(xù)，人骨研究、動物考古、植物考古、冶金考古、陶器分析、DNA和同位素分析等，為我們了解商代的人類和社會提供了全新的材料和觀察視角。

殷墟，得以更加細致入微的“還原”：商代晚期，隨著人口增加，城市規(guī)模不斷擴大，有大型道路系統(tǒng)和完善的水渠系統(tǒng)；手工業(yè)作坊沿水渠分布；以四合院建筑為主的居民點星羅棋布，居住的是以“族”為單位的貴族及平民，等級分明卻井然有序……儼然是一座布局合理、人口眾多、手工業(yè)發(fā)達的繁華都邑。

考古學的成果，繼續(xù)不斷幫助中國學者進行早期中華文明的構(gòu)建。

在早年關(guān)于安陽的文字描述中，安陽的地標建筑是距今已有1000多年歷史的文峰塔。文峰塔位于安陽舊彰德府文廟的東北方向，代表了安陽本地“文風”，因此得名。悠久的歷史傳承，厚重的文化積淀，讓安陽人更加崇尚文化。而近年來，安陽多了一座兼具現(xiàn)代建筑風格和殷商宮廷風韻的建筑作為地標，這就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以“文字”為主題的博物館—中國文字博物館。

2001年，借著殷墟申遺的東風，安陽市提出“建設(shè)一座以文字為主題的博物館”。2006年12月26日，中國文字博物館在安陽奠基，并于次年被列入“十一五”期間國家重大文化工程。2009年11月16日，這座中國目前唯一一座建在首都之外的國家級博物館建成開館。

文字博物館前的廣場上，一座高大金色字坊巍然佇立，字坊取甲骨文、金文中“字”之形。其后通向展館的主干道兩旁，是由28片極具代表性的青銅甲骨片組成的碑林，隱含了殷商時期最具代表性的兩種元素—甲骨文和青銅器；青銅甲骨片的數(shù)量則代表著28星宿，生動體現(xiàn)了中國古典哲學中的“天人合一”思想。而博物館的主體建筑，選取了象形文字的“墉”字進行設(shè)計，饕餮紋、蟠螭紋裝飾金頂，紅黑圖案的雕墻和梁柱環(huán)繞，曠遠古樸而又大氣莊重。

“文字歸巢”，首任館長馮其庸曾這樣評價中國文字博物館的設(shè)立。在許多人心目中，身為甲骨文的故鄉(xiāng)，安陽當之無愧是中國文字的家。

中國文字博物館的開篇序幕自然是“一片甲骨驚天下”。在已知的世界四大古文字體系中，唯有以殷墟甲骨文為代表的中國古文字體系，一脈相承，綿延發(fā)展至今，成為最富內(nèi)涵與深意的人類語言，漢字也成為中華民族對世界最無與倫比的貢獻。

如今已見的帶字甲骨有15萬片之多，約4500多個單字。除國內(nèi)機構(gòu)、個人收藏外，美國、加拿大、日本、英國、法國、德國、俄羅斯等國家的各大小博物館、科研機構(gòu)和公私單位等也收藏了2.6萬多片甲骨。

距今9000多年的賈湖刻符表明，中國文字最早可追溯至新石器時代。到了距今3000多年的殷商，甲骨文的字形雖不太穩(wěn)定，異體繁多，筆畫纖細，圖畫性強；但總體來看，已是比較成熟的書寫符號系統(tǒng)。漢代許慎歸納的漢字造字方式“六書”—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zhuǎn)注和假借均見于甲骨文。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百家爭鳴，漢字也開始“張揚個性”，一個“馬”字，齊國就出現(xiàn)三種寫法。到了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以秦“小篆”作為標準字體通行全國。但小篆曲線多，書寫費時費力，于是秦朝的下級官吏開始簡化小篆，取曲為直，一種新的字體—隸書出現(xiàn)了。漢代之后，人們進一步簡化隸書，衍生出行云流水的草書、橫平豎直的楷書、飄逸俊秀的行書。

甲骨文與今天的漢字一脈相承，其書寫方式也為后世書寫習慣的形成奠定了基礎(chǔ)，如其自上而下、自右而左的書寫規(guī)則逐漸成為后世漢字寫作的通行方式，直到20世紀初才逐漸被水平行文法所代替。

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中國字是中國文化傳承的標志。殷墟甲骨文距離現(xiàn)在3000多年，3000多年來，漢字結(jié)構(gòu)沒有變，這種傳承是真正的中華基因?！?/p>

中國文字雖然經(jīng)歷了甲骨、篆、隸、草、行、楷等不同書體形式的變化，但以“六書”為特征的文字結(jié)構(gòu)保留至今，成為今天世界上五分之一人口仍在使用的文字。甲骨文對中國人的價值認同、思維方式、審美觀念產(chǎn)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此外，甲骨文也是全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2017年，甲骨文成功入選《世界記憶名錄》，標志著世界對甲骨文重要文化價值及其歷史意義的高度認可。

“甲骨四堂”指中國近現(xiàn)代研究甲骨文的四位著名學者：羅振玉（號雪堂）、王國維（號觀堂）、郭沫若（字鼎堂）、董作賓（字彥堂）。“自雪堂導夫先路，觀堂繼以考史，彥堂區(qū)其時代，鼎堂發(fā)其辭例，固已極一時之盛。”（唐蘭語）

羅振玉（1866—1940）

字式如、叔蘊、叔言，號雪堂、貞松老人，浙江上虞人。在甲骨的搜集、保藏、流傳、考釋方面做了許多開創(chuàng)性工作，率先正確地判定甲骨刻辭的性質(zhì)及真實出土地，首創(chuàng)對卜辭進行分類研究的方法等。著《殷虛書契菁華》《殷商貞人文字考》《殷虛書契前編》《殷虛書契后編》《殷虛書契續(xù)編》等。

王國維（1877—1927）

字靜安，號永觀、觀堂等，浙江海寧人。提出“紙上之材料”與“地下之新材料”結(jié)合的“二重證據(jù)法”，在古史研究上開辟了新的領(lǐng)域。著《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續(xù)考》《殷周制度論》《殷虛卜辭中所見地名考》《殷禮徵文》《古史新證》等。

郭沫若（1892—1978）

原名開貞，字鼎堂，四川樂山人。以馬克思主義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和方法研究甲骨文。主編《甲骨文合集》，著《中國古代社會研究》《甲骨文字研究》《卜辭通纂》《殷契萃編》等。

董作賓（1895—1963）

原名作仁，字彥堂、雁堂，號平廬，河南溫縣人。1928—1934年間，八次主持或參加殷墟的發(fā)掘工作，創(chuàng)立甲骨文分期的理論和方法。編著《殷虛文字甲編》《殷虛文字乙編》，著《大龜四版考釋》《甲骨文斷代研究例》《殷歷譜》《甲骨學五十年》等。

“甲骨五老”指繼“甲骨四堂”之后為甲骨學研究做出重要貢獻的五位學者：唐蘭、于省吾、商承祚、胡厚宣、陳夢家。他們在“甲骨四堂”研究的基礎(chǔ)上，把甲骨學研究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峰。

唐蘭（1901—1979）

號立廠、立庵、立盦，浙江嘉興人。用自然分類法和偏旁分析法研究古文字，考釋出100多個甲骨文字。著《殷虛文字記》《古文字學導論》《天壤閣甲骨文存》《甲骨文自然分類法簡編》等。

于省吾（1896—1984）

字思泊，號夙興叟，齋名雙劍誃、澤螺居，遼寧海城人。考釋古文字以嚴謹著稱，糾正及新釋甲骨文300個左右。善于運用古文字校訂先秦典籍，為“新證派”代表。主編《甲骨文字詁林》，著《雙劍誃殷契駢枝》《雙劍誃殷契駢枝續(xù)編》《雙劍誃殷契駢枝三編》《甲骨文字釋林》等。

商承祚（1902—1991）

字錫永，號駑剛、蠖公、契齋，廣東番禺人。21歲時即出版《殷虛文字類編》，還積極整理與考釋甲骨新材料。著《殷虛文字考》《甲骨文字研究》等，編纂《福氏所藏甲骨文字》《殷契佚存》等。

胡厚宣（1911—1995）

幼名福林，河北望都人。早年參加殷墟發(fā)掘，在搜集、整理和刊布甲骨文資料方面成就斐然，創(chuàng)造分期分類的甲骨著錄體例，擅長結(jié)合遺址、遺物和殷商史進行甲骨文研究。主持編纂《甲骨文合集》，著《戰(zhàn)后寧滬新獲甲骨集》《甲骨續(xù)存》《蘇德美日所見甲骨集》《甲骨學商史論叢》等。

陳夢家（1911—1966）

浙江上虞人。補充并糾正了董作賓的甲骨斷代觀點，提出“三個標準”和“九期分法”的主張，在文字考釋和商代宗教禮制等方面頗有建樹。著《甲骨斷代學（四篇）》《殷虛卜辭綜述》《古文字中之商周祭祀》《商代的神話與巫術(shù)》等。

甲骨文例一般包括前辭（或稱敘辭）、命辭（或稱貞辭）、占辭、驗辭等。但許多卜辭只有前辭、命辭兩部分，或僅有命辭。

前辭：記錄占卜時間（干支名）、占卜者和地點。

命辭：記錄所占卜的具體事情。

占辭：根據(jù)兆紋所呈現(xiàn)的占卜結(jié)果進行判斷。

驗辭：記錄占卜過后的應(yīng)驗情況。

卜辭文例完整的胛骨（《甲骨文合集》14002）

甲骨為臺北“中研院”史語所藏，制圖及解釋文字出自《甲骨春秋—紀念甲骨文發(fā)現(xiàn)一百二十周年》

有的甲骨上還有署辭，記錄甲骨的來源、修治甲骨的人員，以及修治后交付哪一個人保管。為了不妨礙占卜，一般刻在不用于占卜的部位，如甲橋、背甲、甲尾、骨臼、骨面、中甲等。

我以千。（右甲橋?！拔摇边@個部族向商王貢納一千版龜甲）

帚（婦）并示四十。爭。（左甲橋?！皨D井”這個人負責整治四十版龜甲，“爭”這個人檢視并署名。）

甲橋刻辭（《甲骨文合集》00116反）

甲骨為臺北“中研院”史語所藏，制圖及解釋文字出自《甲骨春秋—紀念甲骨文發(fā)現(xiàn)一百二十周年》

甲骨文所記載的內(nèi)容極為豐富，涉及當時天文、歷法、氣象、地理、方國、世系、家族、人物、職官、戰(zhàn)爭、刑獄、農(nóng)業(yè)、畜牧、田獵、交通、宗教、祭祀、疾病、生育、災禍等，是研究中國上古社會特別是商代社會歷史、文化、語言文字的極其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本報道部分資料參考自《甲骨春秋—紀念甲骨文發(fā)現(xiàn)一百二十周年》，感謝鄭州大學漢字文明研究中心的大力支持）

與婦好相關(guān)

婦好墓是目前唯一能與甲骨文聯(lián)系并斷定年代、墓主人及其身份的商王室成員墓葬。婦好是商王武丁的妻子，武丁是中國商代后期最有作為的一位商王。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有關(guān)她的記載多達240多條，其中不乏描述她領(lǐng)兵打仗和參與國家祭祀活動的內(nèi)容。

婦好并不姓婦，在甲骨文里，“婦”是一種職官名稱，在商王朝具有一定的地位?！皨D”首先可以是商王的妻子，擔負著為商代王室傳宗接代、養(yǎng)育王嗣的職責，甲骨文中有不少關(guān)于婦好生育的占卜內(nèi)容；除此之外，還可掌管占卜祭祀、參與戰(zhàn)爭等國是?！皨D好”之“好”是其娘家的國名，即當時有一個名為“好”的方國，與商王室通婚。

婦好墓出土了大量精美的隨葬品，其中青銅器468件，玉器755件，骨器564件，并出土海貝6800枚。出土的司母辛鼎便是為婦好所鑄。隨葬品不僅數(shù)量巨大，種類豐富，而且造型美觀，工藝精湛，堪稱國之瑰寶，充分反映了商代高度發(fā)達的青銅器鑄造水平以及墓主人尊貴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