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開始,我(本文作者劉夢溪)被調(diào)到文化部政策研究室工作。
“國家文化部”“文革”中已經(jīng)被撤銷,只保留“國務院文化組”的名稱。寫作組人員的組成,一是要會寫文章,二是要與“四人幫”無牽連。主事者認為我合乎這兩項條件,便決定調(diào)我前往。
為作家、藝術(shù)家平反而搖筆
當時為平反冤假錯案,給很多作家、藝術(shù)家平了反,但他們的作品能不能得到重新發(fā)表或上演的機會,是實際存在的問題。甚至包括中國古代的文學名著、歐洲19世紀的作品,也長時期被禁錮,是否應該開禁讓它們重新和讀者見面?為此我寫了《要給作品落實政策》一文,《人民日報》在1977年12月22日以顯著版面刊載。當天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全文廣播,新華社發(fā)通稿,20幾家省報全文轉(zhuǎn)載。后來得知,韓國和日本的報刊對這篇文章有譯介。那段時間,我體驗到一點兒文思泉涌的快樂,真有所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之感。
李建彤的長篇小說《劉志丹》,被說成是“利用小說進行反黨”的代表。胡耀邦指示說,人家說是“大毒草”,你們找個懂文學的看看,寫個報告給我。審讀報告寫了3000多字,結(jié)論是一部相當優(yōu)秀的作品。有關(guān)部門根據(jù)報告正式為李和她的小說平了反。
歌唱家王昆的平反大會發(fā)言,也是我?guī)椭韺懗傻摹:屯趵ハ嘧R,始于此時,在1977年10月。
與胡喬木的一場風波
1978年5月,“真理標準”問題的討論,是哲學思想的撥亂反正。12月召開三中全會,拋棄“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口號。我當時的思想和寫作,是與這一轉(zhuǎn)變同一步調(diào)的。
不過也有一篇文章,遇到了意外的小插曲,就是《列寧是怎樣評價普列漢諾夫的》一文。我寫這篇文章的起因,是由于動亂期間有人寫信給陳伯達,要求人民出版社出版恩格斯的《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jié)》,應刪去普列漢諾夫為俄文版加的19個注釋,對普氏的理論貢獻,采取了基本否定的態(tài)度。我根據(jù)自己平日的閱讀,無法認可這樣的評價,遂主要以列寧對普氏的論述為依據(jù),寫了此文,也是思想理論撥亂反正的一部分。文章發(fā)表在中央黨校的內(nèi)部刊物《理論動態(tài)》上。
當時胡耀邦任中央黨校校長,《理論動態(tài)》是他為撥亂反正指導創(chuàng)辦的一份刊物。不料胡喬木看了我的文章后,直接打電話給胡耀邦,詢問作者背景,并說文章中所說的那封信,就是他寫的,但他并不認為有什么不對。于是黨校專門派人來文化部作了調(diào)查,馮牧等政策研究室領(lǐng)導詳細介紹了我的情況,美言有加,一場小風波遂無疾而終。但胡喬木還是給《理論動態(tài)》寫了文章,和我討論對普列漢諾夫應如何評價的問題。我看后不能信服,欲寫《再論》,《理論動態(tài)》的吳江、孫長江二位先生,主張到此為止。嗣后,1979年2月17日,我的《列寧是怎樣評價普列漢諾夫的》一文,在《光明日報》重新刊出。
當時恰值郭沫若去世,為起草悼詞,在北京飯店開了座談會。胡喬木同志來出席,我們在會場門口迎他,介紹到我,他握手時看得很仔細,但彼此并未說話。
(摘自《七十述學》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