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娥
有一份記憶刻在我的腦海里已二十多年,這份記憶就是我初為人師的獨特感覺,是那么地妙不可言、刻骨銘心——
二十多年前的我二十歲,二十歲的我神采飛揚,神采飛揚的我成了一名“孩子王”。當我第一次走進校園,聽到一聲聲甜美清脆的問候,我的心怦然而動;當我第一次登上講臺,看到一雙雙明亮無邪的眼睛,我就告訴自己,我的夢想要在這里點燃,我的生命之帆要在這里啟航,我的精彩人生要在這里演繹!正是這份心動和夢想,讓我意識到自己從事的職業(yè)多么地有意義,是在為祖國的“百年大計”培育接班人和建設者;正是這份心動和夢想,使我立志要把自己的青春和心血奉獻給教育這片充滿希望的沃土,忠誠于黨的教育事業(yè)成了我畢生的追求。
我喜歡早早到校的感覺。輕輕登上靜默的講臺,慢慢抹去課桌上薄薄的塵埃,捧起泛著淡淡油墨清香的課本,此時,似乎連粉筆也同我一樣充滿了期待。少頃,沉寂了一晚的校園就傳來了朗朗書聲。我的學生提前半個小時到校,開始了“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燭”的背誦。為了更好地激發(fā)孩子們的背誦興趣,我堅持為他們示范背,凡是要求他們背誦的內容,我必須提前完成。每個清晨,當我從夢中醒來的一瞬間,腦海里就即刻恢復了昨天的背誦記憶,每晚也是在背誦中悄然入夢,床頭上貼著的都是我要背的詩詞。
我喜歡上課的感覺?!吧险n”、“起立”、“同學們好”、“老師好”——知識的船兒開始啟航。講著、寫著、讀著、笑著。三尺講臺上,我為可愛的孩子們插上想象的翅膀,引領他們飛入思想的殿堂。每每提出一個問題,立刻就有無數只小手舉起,眼神中滿是期待,躍躍欲試;一個簡單的啟示就會引發(fā)一場活潑的論辯,言談中充滿稚嫩卻言之鑿鑿。記得在講《小壁虎借尾巴》這篇課文時,我讓學生續(xù)編小壁虎還看到了誰?是怎么借尾巴的?對方是怎么回答的?其中一個學生是這樣說的:“小壁虎爬呀爬,爬到動物園,它看到孔雀姐姐在開屏,孔雀姐姐抖動著五彩灑金的大扇子在炫耀自己的美麗呢!”“不!應該稱孔雀哥哥,因為男孔雀開屏才漂亮呢,并且男孔雀開屏也是在向女孔雀求婚呢……”不太準確的表達讓人在開懷大笑的同時,又不得不驚嘆孩子們讀書之豐富。這時的教室,猶如一葉小舟,快樂地蕩漾在文化的海洋上。
我喜歡學校開展各項活動結束時的感覺。帶著一份沉甸甸的喜悅,看著一張張如花笑靨,回想起帶領孩子們每天訓練的情景,早出晚歸,同進共退,風吹日曬,揮汗如雨,并且還得時不時地給孩子們獎勵些“糖衣炮彈”,以提升他們苦練的積極性。終于換來這凝聚了每一個人斑斑辛勞的榮譽。那一刻,我的心中不由得泛起幾縷天道酬勤的溫暖。
我還喜歡帶著盈盈笑意傾聽瑯瑯書聲的感覺,喜歡下課時校園里孩子們喧鬧嬉戲充滿生機的感覺,喜歡伴隨著清脆的上課鈴聲孩子們歡快地從不同角落飛奔進教室時的感覺,喜歡孩子們在街上向我迎面沖來歡呼雀躍的感覺,喜歡燈下批閱孩子們稚嫩習作的那份恬靜的感覺,喜歡等候在廁所外的孩子們只是為了向我問聲“老師好”的感覺……不同的感覺,相同的感受。正是緣于這份獨特的感受,才使我每天都擁有著無限的活力與期望,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就這樣,日子在簡單地重復著,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然而,生命對每個人而言都是有限的,正是緣于此,人們才會無比渴望在有限的生命周期內實現自己的喜好與夢想。但每個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當你在某一方面投入了太多的精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但也意味著你在其它方面投入的精力就會減少,你也會因投入少而不得不放棄你不想失去的。我也不例外——
在二十多年的工作歷程中,我把主要的精力和大量的時間放在了教書育人上,贏得了家長的認可和學生的愛戴。但與此同時,自己對家庭和孩子卻愛得不夠、照顧得不周。去年五月份,古稀之年的父親突然因血小板急劇降低住進了大同一家醫(yī)院的急診病室,醫(yī)生凝重的話語讓我們姐弟幾個如墜深淵——疑似血液病。當姐姐急促的哭腔電話打給我時,恰逢學校要進行“5·12”防震演習,身為班主任的我難以抽身,堅持撐到晚上放學后,開夜車急匆匆趕到百公里外的醫(yī)院去看望父親。病床上,身體極度虛弱的父親憔悴得觸目驚心。當看到我疲憊著急的樣子時,父親反而安慰我說他沒事,學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讓我把工作做好就相當于照顧好了他,父親的堅強和理解讓我心疼。第二天早上五點鐘,我被父親催促著回朔州上班。無奈走出病房,從窗玻璃上看到了一向剛強的父親眼睛里蓄滿了淚水。我的老父親,我最疼愛的人,你時常想到的是你的子女,唯獨忘記了自己。一路上,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拼命祈禱父親能夠轉危為安。那段時間里,我每天晚上放學后趕到醫(yī)院陪父親,第二天凌晨再返回朔州,周而復始了半個月。終于,有驚無險,父親出院了,當時我們姐弟幾個不由得喜極而泣。
女兒考上大學初次去外地報到時,恰逢一年級新生入學,自己無法陪伴孩子一同前往。在女兒拎著拉桿箱轉身離家的一剎那,我的心揪得好疼好疼。時常想起女兒在日記中寫到的話語,時常自責內疚不已——“還記得上幼兒園時,我經常是最后一個被媽媽接走的小朋友,或者干脆直接被阿姨送到媽媽的學校。在媽媽的辦公室里,經常見到的是媽媽在加班加點批改作業(yè)、備課、給落課的學生補習等情景。那時的我充滿了對媽媽的怨恨,我甚至嫉妒她的學生,因為她愛她的學生遠遠勝過了愛我。我拿著粉筆在地板上大秀涂鴉之作,直到我饑腸轆轆時,媽媽才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我基本上天天體會著媽媽媽‘戴月荷書歸’的生活?!泵棵肯肫疬@些,我總在懺悔——親愛的寶貝,媽媽對學生是負責的,對你,媽媽的確沒有盡到做父母應盡的責任,希望日漸懂事的你能明白媽媽作為一名教師的神圣職責。
源于此,我的心中常常對家庭和孩子感到愧疚和自責,也曾有過對從事教師職業(yè)的厭倦和動搖。但每逢這時,執(zhí)教生涯中那種與學生彼此之間的心照不宣、那種盡在不言中的心領神會、與家長之間那種情真意切的心心相印,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反省自己、找回自己——
曾經讀過這樣一篇小文讓我難以釋懷、回味無窮:一個路人夜間趕路,遇見一個盲人,手里提著一盞燈籠。路人感到詫異,問:“對你而言,燈籠有用嗎?”答:“當然有用,可以照亮腳下的路?!甭啡烁性尞?,又問:“可是你自己看不見光亮???”又答:“可以照亮別人的路,避免與我相撞,等于我也照亮了自己的路?!甭啡舜笪颍と舜蛑鵁艋\看似在照亮了自己,其實是照亮了別人。
我真的被這篇小文的寓意深深打動了,因為盲人的行為讓我感同身受。一個“看不見”的盲人,懷著一顆“點亮自己照亮別人”的心,為別人帶來了光明。而作為一名老師,我們被冠以“人類靈魂工程師”的美譽,我們不正像文中的盲人一樣用心點亮一盞“燈籠”,為我們孜孜求道的學生照亮腳下求知的路嗎?因為我們同樣懷著一顆“點亮師魂,照亮學生”的真心。
有一種品德,我已堅守了二十多年,這種品德就是“點亮師魂,照亮學生”,我會終其一生踐行這種品德,在平凡而又高尚的教師崗位上教書育人。有一副對聯恰好能表明我的心跡——
勤耕耘,喜迎桃李吐蕊,送給神州萬縷芳香;
細栽培,笑看楊柳成蔭,撐起人間一片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