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耘芳
嘀嘀……哐當,客車終于在省城紅星二路車站停下來。秋英大步跨出車門后,抬頭看了看天,火辣辣的太陽已經(jīng)爬過遠方高高的樓頂。
說得甜如蜜, 還是什么大城市,這破路連我們鄉(xiāng)下馬路都不如。秋英肩上背著個大布包,高一腳低一腳地走在被車輛壓壞的水泥路上,心里一直在抱怨。七拐八拐,秋英好不容易來到了秋哥打工的工地。
“哎呀,稀客,真是稀客,秋英是村里的大忙人,今天怎么有工夫進城來了?”剛進門,村里二狗大聲叫起來?!澳銈冋媸鞘娣?!”秋英進門見一群赤膊的男人坐在空調室里吹冷氣,便大聲說道。見到秋英突然闖進來,男人們慌忙火急地穿衣服。
“你……你……”一旁的秋哥從椅子上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皼]良心的男人,家里板栗、花生要收了,田里稻谷黃了,還躲在城市里享福,又想把家里事情交給我是不是?”見了眼前的老公秋哥,秋英嘴巴像機關槍,一排子彈橫掃過去,秋哥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里的活兒太多,發(fā)哥要我們搶工程進度,大干幾個月再回家。”秋哥用手摸了摸后腦殼,連忙解釋?!鞍l(fā)哥把你們的心收買了,今后你就和他過日子。去年這個時候,也叫忙,你們男人把家里秋收一攤子事交給女人,真是累死個人?!鼻镉⑦@是在沖著屋里男人們發(fā)火。發(fā)完火,秋英心里想:唉,也難怪,發(fā)哥在省城干了幾十年,手里有了錢,有了自己的公司后,就把村里一群男人帶到省城,每年除了吃的、喝的、穿的外,每個人還能搞十多萬元錢帶回家。這些男人當然都聽發(fā)哥的。
去年剛進入秋天,秋英就拿起手機給秋哥一次又一次打電話。秋哥一直說:“忙,實在太忙了,樓房要封頂,要趁冬天到來之前把工程干完。”秋英急了,直接撥通了發(fā)哥的手機,沖著發(fā)哥發(fā)火:“發(fā)哥,你要發(fā)財賺錢,我也得吃飯啊!你把秋哥和一群男人留在工地,家里稻谷、花生誰來收?想把我們這群女人累死啊!”“對不起啊!秋英,工地太忙,工程要在冬天到來之前完工,你在家里先干著,這個月我給秋哥他們發(fā)雙份工資,干完就讓秋哥回家看你。”發(fā)哥笑著回答。
秋英沒轍兒了。
“知了——知了——”大清早,烏桕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秋英一個人扛著鋤頭,挑著籃子,在村后花生地里挖花生,一棵又一棵,十多天時間,秋英硬是把千把斤花生挖回了家。
唰唰……門口一片金燦燦的稻田里,戴著草帽的秋英,彎著腰,揮動著鐮刀,一把一把地割著稻谷,汗水濕透衣服。
“沒心沒肺的死鬼,你還記得這個家,有本事莫進這個門。”坐在家中的木凳上,手上還打著點滴的秋英,大罵從城里趕回家的秋哥。原來一個多月秋收,秋英起早摸黑地挖完了地里的花生,采摘了山上的板栗,還把幾千斤稻谷收回家后,突然感冒了,幾天接連咳嗽,高燒不退。秋哥得知秋英為秋收累倒了,風風火火地趕回了家。
今年三伏天剛過,秋風一陣接一陣地吹。山岡上,毛茸茸的板栗球子笑開了口,地里的花生秧也開始發(fā)黃,特別是田里的稻谷,一天一個樣。摸著一顆顆粒大飽滿、黃燦燦的稻谷,秋英心里像喝了蜂蜜水一樣甜,守著家里十多畝田地,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年,汗水總算沒有白流。
秋英心想,季節(jié)不等人,得趁天氣好,把自己男人從城里叫回家來,一起把花生、板栗、稻谷收回家。今年可不能像去年,只是電話聯(lián)系,這次得直接去省城,拽也要把秋哥給拽回家。
“喜鵲枝頭叫,準是秋英到。聽說秋英來了,今天要加餐,給秋英接風?!比烁唏R大的發(fā)哥,手里提著一塊肉、一條魚,還有幾瓶酒,進門樂呵呵地說?!熬湍阕彀吞?,你能哄住這群男人,可哄不住我,秋哥得跟著我一起回家,收了家里的稻谷、花生再來。”見了眼前的發(fā)哥,秋英拉長著臉回答?!扒镉ⅲ?,吃了飯再說?!薄澳愕墓こ讨匾?,我家秋收就不重要?”“放心吧秋英,吃了飯,男人們全部跟你回家,回家的車子已經(jīng)租好了。我也和大伙一起回去搞秋收,工資我照樣發(fā)。”
“發(fā)哥,你說的可是真的?”“秋英啊,做哥哥的會騙你嗎?”“來,來,我來幫你們做幾個菜?!鼻镉⑿χ鴱陌l(fā)哥手里接過魚和肉,挽起袖子,走進了廚房。噼里啪啦,從廚房里傳來燒魚、燉肉的陣陣香味。不一會兒,秋英做了滿滿一桌子菜,男人們說說笑笑地喝著酒,工棚里熱鬧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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