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涵

我家陽臺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是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小貓，皮毛上布滿了灰塵，饑餓使它難以發(fā)出響亮的“喵喵”聲，只能從喉嚨里擠出微弱的“唔唔”聲，但它的目光純凈而溫柔，沒有一般流浪貓的野氣，也沒有小動物們看人時的畏縮，而是像一潭清澈的湖水，目光中隱藏著淡淡的悲哀，似湖面上飄著一絲孤單的、憂傷的霧。母親的心瞬時融化了，她把貓咪抱回家，一番清洗過后，貓咪煥然一新，通身雪白的長毛變得光潤而蓬松，藍灰色的眼睛配以淺粉色鬢角，顯得格外嬌美。當我把它放在地板上時，卻驚奇地發(fā)現(xiàn)它的左后腿是跛的。不知何故，原本答應父親不養(yǎng)任何小動物的母親毅然決定要收養(yǎng)這位喵星人。父親憤怒了，他跑去辦公室住了一個禮拜，母親并沒有退縮。一周后，口袋里沒有生活費的父親回來了。父親和母親沒有再商議這件事，他們之間暫時取得了一種平衡。

于是，貓在我家待了下來，母親還給它起了一個很萌的名字叫“布丁”。別看布丁跛了一條腿，可它的一切行動似乎都沒有受到跛腿的影響。經歷一天對新環(huán)境的忌憚后，從第二天起，布丁徹底成了一只快樂的貓。它的精力很旺盛，白天除了睡覺一分鐘都不停歇。毛線團、小枕頭、拖鞋……都會成為它的開心玩具。當然也不乏一些小小的惡作劇，比如它會在便便的時候把貓砂弄到盆子外面，然后刨得滿地都是;它會把抓到的蟑螂放到床上……好在父親每天早出晚歸，布丁的作息時間與父親基本不沖突。

相對平靜的氛圍在一個周日的中午被打破了，在書房學習的我聽到父親的一聲怒吼，接著，便看到一只手拎著一本被抓成許多紙團的皺巴巴的工具書，一只手拎著布丁的父親，正怒氣沖沖地站在母親面前。布丁淡藍色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嘴巴張得大大的，爪子在空中掙扎著亂抓。父親沒有再說話，只是鼻子里哼了一聲，就徑直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沒有一絲猶豫地把布丁從窗戶扔了出去。我和母親一起沖出門外，布丁幸運地落在一片草地上，只是有些擦傷，但顯然被嚇壞了，渾身哆嗦不止。母親把它抱在懷里，不停地撫摸著，當我無意抬頭時，卻發(fā)現(xiàn)父親正倚在窗前，眼睛里的怒火似已平息，反而隱約看到一絲擔憂。

也許是這場劫難讓貓有了記性，它變得溫順，每天把屎尿準確地排泄在母親為它準備的盆子里，絕不再把貓砂弄出盆子外面。它不再隨意抓撓東西了，只是玩母親指定的幾個玩偶。更多的時候，它趴在陽臺的椅子上瞇著眼睛曬太陽。它也越來越會親近人了，每個從外面回家的人都會受到它一成不變的歡迎禮儀：顛著細碎的步子跑過來，先是發(fā)出“喵”的一聲打招呼，接著會把柔軟的小腦袋在褲腿上蹭來蹭去，末了還會意猶未盡地用尾巴尖兒輕輕地一勾，讓你隔著褲子就能感覺到它光滑的皮毛。一套動作完畢，它還再回眸一聲“喵”，接著便翹著一根板刷似的尾巴，瞇著眼心滿意足地走了。我和母親每次都不厭其煩地接受這一禮儀，而父親呢，從開始的“滾，去一邊”，到后來的不吭聲，再到后來會時不時停下來撫摸一下布丁。

父親的確開始接近布丁了，他似乎是被布丁的熱情感動了，家里的氣氛也越來越融洽，父親和母親談論的話題總是圍繞布丁展開。慢慢地，給貓咪洗澡、清理糞便這些活轉移給父親了。為了醫(yī)治布丁的跛腿，他倆跑了N家動物醫(yī)院，直到被告知無法治療，而且這種跛對貓咪并無大礙才死了心。布丁越來越受寵了，它可以堂而皇之地上床，鉆進任意一個被窩。白天它會選擇一個舒適的地方蜷成一團，或睡覺或閉目養(yǎng)神，醒來后愜意地伸個懶腰，給自己尋找樂趣，一個線團翻來覆去玩上半天，餓了便瞪大兩只眼睛，不依不饒地“喵喵”個不停，直到美食端過來為止。

事情的發(fā)生總是有征兆的，布丁的不辭而別亦是如此。有段時間，它會趁人出門倒垃圾時偷偷沖到樓下，安靜而略帶惆悵地站在草坪上。把它抱回來時，它并不反抗，或許它也沒有想走得太遠吧。但是那天下午，父母親在院子里轉了幾圈，也沒尋到布丁的身影。眼看著西邊的落日掙扎著灑下最后幾縷溫暖，又很快被漆黑的夜蠶食。路燈一盞一盞地亮了，父母親兵分兩路呼喚著布丁，可除了窸窸窣窣的蟋蟀叫聲，沒有任何回音，每一叢灌木、每一個黑影，都沒有布丁，連一絲它曾呼吸過的空氣都尋不著。母親在陽臺上放置了布丁的小碗，里面有布丁最愛吃的油炸小黃花魚，但布丁并沒有出現(xiàn)。

一周后，母親去稍遠一些的菜市場買菜，看到了一家菜店門口被拴起來的布丁。布丁滿身泥垢，精神萎靡，母親一眼認出來了，驚喜地把布丁抱回了家。由于布丁的出逃是因為到了發(fā)情期，在愛貓人士的建議下，父母給布丁做了絕育手術，細心呵護一段時間后，布丁又恢復了原本的溫順可愛，再也沒有出逃的舉動。有時父親看書喝茶或是打電腦時，它會“嗖”的一下跳上父親的大腿，然后安靜地卷起身子睡在大腿上，一副幸福滿滿的樣子，父親似乎也很享受這種感覺。

原本要攆布丁走的父親，現(xiàn)在比母親還喜愛布丁，布丁在父親的溺愛下儼然成了我家的第四口人，而且排名在第一位。外省讀書的我，每逢空閑時給父親打電話，他總會談及布丁，此時父親的言語生動有趣，他不厭其煩地給我講述布丁的種種趣事，與印象中不茍言笑的父親判若兩人。

人的世界可以容納百川，而貓的世界，你就是它唯一的依靠，善待動物就是善待我們自己。布丁無疑是幸運的，希望每個人都能熱愛這些可愛的動物小精靈吧！ 感謝生命中的每一次遇見，有愛的日子，心自成暖。

（作者系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學生）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