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來,《白蛇傳》的故事以筆記、小品、評話、戲曲等形式廣泛流傳于中國民間。但凡看過《白蛇傳》相關(guān)作品的觀眾,大多對這位溫柔善良的蛇仙憐愛有加,甚至肅然起敬。不過,白娘子以美麗仙姝的形象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不過是近一二百年之事?;厮輾v史,白娘子的原始形象是張著血盆大口的蛇妖,大概在四五百年前,才有了人的形態(tài)與性情,而被完全賦予人性,則經(jīng)歷了漫長的嬗變過程……
白蛇傳說最早可追溯至唐代,明代《警世通言》奠定故事基礎(chǔ)
白蛇故事的產(chǎn)生,最早可追溯到唐代。宋代短篇小說集《太平廣記》收錄的唐傳奇《博異志·白蛇記》,據(jù)說記載了最早的白蛇故事。根據(jù)這一記載,白蛇傳說的情節(jié)是,年輕男子與白色巨蛇幻化而成的貌美白衣少婦邂逅相逢,最后歸來慘遭橫死,可見白蛇在唐宋人們的心中還是個可怕的妖怪。
明嘉靖年間的《六十家小說》其中收錄的《宋清平山堂話本·西湖三塔記》則講述了一個更為詳盡的白蛇故事:宋孝宗年間,岳飛麾下奚統(tǒng)制官之子奚宣贊在臨安遇到三個女子,其中有一位著白衣的美貌婦人,與奚宣贊成婚兩次,結(jié)果卻是一個吃人心肝的白蛇妖怪,后來奚宣贊的叔叔奚真人為救侄兒,請來神仙將白蛇及另外兩個妖怪收服,用石塔鎮(zhèn)子西湖中。
今天談《白蛇傳》,必然要引出明末馮夢龍編著的短篇小說集《警世通言》,其二十八卷刊載的《白娘子永鎮(zhèn)雷峰塔》,故事的內(nèi)容非常接近如今我們所熟知的《白蛇傳》。
這篇小說講,宋朝時有千年修煉的蛇精化為人形,起名白娘子,與西湖千年青魚精(而非青蛇精)化為的丫鬟小青相伴,在西湖出游時偶遇藥商許宣,二人一見鐘情、互相愛慕,遂結(jié)成夫婦。后來,歷經(jīng)許多危難是非,許宣乃知二人俱是妖精,十分恐懼,便拜法海禪師為師,法海將兩個妖精收于缽內(nèi),鎮(zhèn)于雷峰塔下,數(shù)年后許宣坐化而去。這還是一個警示后人、宣傳因果報應(yīng)的佛教故事,但終于有了完整跌宕的情節(jié),而白蛇也被賦予人的七情六欲,有了一定的人性。
關(guān)于《白蛇傳》故事的起源,還有一種說法是來自北宋時河南湯陰(現(xiàn)河南省鶴壁市)的傳說。據(jù)傳,許家溝有個許姓老人,從一只黑鷹口中救出一條白蛇;為了報恩,這條白蛇幻化人形,嫁給許家后人牧童許仙,并用草藥治病,因而影響了金山寺的香火,黑鷹轉(zhuǎn)世的法海便迫害白娘子,后面的許多情節(jié)與今日之《白蛇傳》故事大同小異。此故事后傳播至江南一帶,深受愛聽話本故事的宋高宗趙構(gòu)的喜愛,這也是宋元時期白蛇故事在杭州一帶廣泛流傳的主要原因。
明朝有一位叫田汝成的官員,官做得不大,但寫得一手好文章,他的作品《西湖游覽志》詳細介紹了西湖上雷峰塔的歷史,也提到“俗傳湖中有白蛇、青蛇兩怪,鎮(zhèn)壓塔下”,此說要早于馮本《警世通言》。
清代白蛇“變身”成賢淑的白娘子
白蛇妖氣漸褪,變得頗通人間情意,而發(fā)生質(zhì)的飛躍,應(yīng)該是從清初的幾本傳奇開始。
最主要的作品是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方成培創(chuàng)作的傳奇《雷峰塔》,共三十四出,此劇本有極高的水平。而最令后人擊節(jié)贊賞的,是他將白娘子塑造成了一個溫柔善良、對愛情忠貞不渝,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可愛形象,而許仙從那個自私的男人變得頗有人情味兒,法海則成了多管閑事、憎恨美滿婚姻、心理扭曲的角色。正是由于方本重塑了這幾個人物的性格,符合觀眾的審美要求,所以獲得很大的成功。
《雷峰塔》傳奇在20世紀中葉被評為中國古典十大悲劇之一,《中國戲曲通史》載文曰:“方本才使得白蛇故事成為一個真正的大悲劇,并以其悲劇沖突的深刻性和獨特性,觀照于當時的劇壇,征服了廣大觀眾。”也正因為方本光彩奪目,當時被推向舞臺后,還被朝廷的高官和淮商聯(lián)合推薦入京,給乾隆皇帝和皇太后觀看,之后《雷峰塔》傳奇得到了很高的美譽。
此外,彈詞寶卷也是白蛇故事的源頭,清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有彈詞《義妖傳》(又名《白蛇傳》),后演繹出多種版本,清同治年間有署“陳遇乾原稿,陳世奇、俞秀山評定”之本。在流傳中,白蛇的妖氣越來越弱,已經(jīng)非常有人情味。白娘子對愛情忠貞,小青對友誼執(zhí)著,所以當許仙、白娘子的幸福家庭遭到法海破壞,就引起了人們的極大同情。此外,彈詞也為許仙一再負心、白蛇始終不棄的做法作出了解釋,加入了許仙為白蛇前世恩人的情節(jié)。
從宋代到明清,白蛇的故事都與雷峰塔有關(guān),后來又發(fā)展出了“雷峰塔倒塌”的情節(jié)。歷史上的雷峰塔,為吳越國王錢椒因得子于北宋太平興國二年(977年)所建,自然沒有鎮(zhèn)壓過蛇妖,卻確實屢遭磨難,最終倒塌。2002年,政府在原址上重修了雷峰塔,再現(xiàn)其風(fēng)貌。
(摘自《北京晚報》張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