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許多的愛，其實一開始就有著牽纏不斷的宿命因果，就像《海的女兒》里的人魚公主，為愛堅強，因愛消散。

（一）

傳聞，最初的雪山?jīng)]有任何生靈存在。而雪神，是第一個由雪花孕育而成的精靈，常年孤獨地活在冰白澄凈的雪山。世界于她，盡是白茫茫的天地，冷冽、清澈，純潔無垠，沒有多余的色彩。

而雪山里第一株梅花的盛開，打破了這片沒有色彩的白茫茫。那是僅有的一莖寒梅，悄然而傲慢地綻放著艷紅的花蕊，很是動人。雪神為這份雪山的驚喜感到愉悅，她走進寒梅盛開的地方，迎面是一陣沁人心脾的暗香。

好香。雪神對這股暗香的喜好燃到了極點，她的心底，有了熱烈的渴望，她開始心生永恒的概念。她想永遠地留住這陣美好的暗香。于是，她日日夜夜守在梅花旁，沉迷這陣暗香的美好。但雪神忘了，她自己是雪神，是可以超越生死長活于雪山的精靈。而梅花，只是植物，有它自身四季花開花謝的規(guī)律。她還不知，梅花綻放之后的宿命，會是凋謝。

在那一天，梅花的暗香隨著梅花的凋謝而開始消散于雪山時，雪神落下了她的第一滴淚。她不懂何為憂傷，只知道在那一刻，她內(nèi)心那股渴望的意念忽然沖破她身體的枷鎖，幻化成一縷暗香的氣息，縈繞在她身邊。她笑了，然后帶著這縷暗香的氣息，在雪山四處游蕩。凡她所經(jīng)之處，雪花都開始旋轉(zhuǎn)飛舞，漫天飛雪將雪山點綴得很美很美。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也很美很美……

（二）

他，是漠城最為尊貴的王子，有著異于常人的戰(zhàn)斗力。十歲的他已能手持長劍在風(fēng)沙中與怪獸搏斗，十三歲的他已能率兵出征。他凱旋那天，漠城子民尊稱他為王子將軍。他以長劍立誓，愿守漠城永生永世。

但改變這位王子將軍命運的，是一陣梅花的暗香。

漠城常年風(fēng)沙四起，毫無植物生長。漠城人從沒聞過花香。當(dāng)一陣梅花的暗香飄進漠城，漠城的人瞬間沉迷其中，而他也瞬間失去所有的功力。一夜間，漠城就被一個異族人攻下。而他，始終不肯放下手中的長劍，他牢牢記得，他曾以長劍立的誓，他要守漠城永生永世。傲骨少年只能眼睜睜看著漠城淪陷，他內(nèi)心熊熊的怒火燃起。他舉起長劍，沒有一絲猶豫地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時間，變得很慢，很慢。現(xiàn)實、虛幻，也開始交織在他的腦海里。那是他最愛的漠城，還有他最愛的漠城子民。他們擁戴他，喚他王子將軍。他立誓守漠城永生永世。然后是一股濃濃的暗香飄來，很香很香。隨之，暗香又變成一條巨蟒，一點點吞噬掉他的子民，吞掉漠城。

暗香有毒，很毒，很毒。他大聲嘶吼，想阻止這一切，但天地間，就剩他和暗香化身的巨蟒了。他心劇痛，舉長劍刺向巨蟒的那刻，一陣風(fēng)沙卷來，他陷入了風(fēng)沙的漩渦中，隨后就像墜入時間的無底洞，一直在墜落、墜落。生命，已無法走向終結(jié)，而宿命的齒輪，開始轉(zhuǎn)動，他被卷進了離漠城很是遙遠的雪山……

（三）

雪山的寒涼冰封了他所有對家國的記憶，他忘了梅花暗香迷藥的殺戮，也忘了他尊貴的王子將軍身份與使命。他就像死去般寂靜地躺在雪地里，毫無求生的欲望，任雪花將他覆蓋。而雪神則感應(yīng)到一股神秘而熟悉的氣息入侵雪山，她開始找尋那股氣息的來源。

她找到他時，他的鮮血早已染紅了周邊的雪地，就像開了滿雪地的梅花?？蛇@滿地的紅，卻似乎帶了一股強烈而沉重的怨恨，她不懂這是為何。她只單純地想喚醒他。她認(rèn)定，梅花的暗香是這世上最珍貴且能讓人痊愈的神藥。于是她命令梅花的暗香縈繞他，讓那縷暗香的氣息直抵他內(nèi)心，去喚醒他。剛好，這縷暗香的氣息由雪神的意念幻化而成，有精靈的靈力的作用。氣息每天一點點地將靈力灌輸?shù)剿砩希髨D喚醒他。

五年后，王子將軍終于蘇醒，而蘇醒的那刻，氣息所有靈力也都耗盡，氣息消散得無影無蹤。畢竟氣息是雪神的一股意念，所以氣息消散的那刻，雪神的心也像被撕裂一般。但看到他蘇醒的那刻，她破碎的心，又像見到梅花盛開那般驚喜。盼了多年，終于將他喚醒，那感覺，甚是曼妙。而王子將軍，內(nèi)心似乎有一個很久遠、久遠的夢，那里盡是風(fēng)沙。然后是一個充滿暗香的女子，在白雪皚皚之處等他，喚他，讓他醒來。

他死寂般的心，開始有了追求的信念，他想要蘇醒，他想要復(fù)活。于是，在氣息靈力的喂養(yǎng)下，他終于蘇醒了……

（四）

天地間，最原始的相戀開始了。她是雪神，他是一個沒有記憶、沒有身份的男子。他持起手中的長劍，用長劍起誓，此生此世追隨、守護雪神。而她，開心得令所有雪花都旋轉(zhuǎn)起來。雪山下起濃厚的雪，片片雪花打轉(zhuǎn)、飛揚。

他們相擁，彷佛天地間只剩下了永恒。他，忘了手中長劍的意義。他只記得，這是他誓守雪神的見證。他告訴她，來年梅花開，他要用八抬大轎迎娶她。她不懂何為迎娶，只知道自己甚是開心。她偷偷地將意念深埋雪地里。來年梅花開，她的意念將會長成長生的梅花，整個雪山會常年滿是梅花的暗香，她要與他永生永世相愛。

很快，年月，又是一輪。梅花開，他的八抬大轎已做好。而她的意念，也長成長生的梅花，雪山滿是梅花的暗香。

故事，本應(yīng)很美好，但宿命、因果的牽纏交織，故事，又走向了南轅北轍的結(jié)局。暗香復(fù)蘇了他的記憶，他的記憶開始灼燒，然后一點點浮現(xiàn)。虛幻、現(xiàn)實、過去、未來，時空開始錯亂，一切交織在一起。

她款款向他走來。他朝她凌厲地看著。是她，她就是那個攻下漠城的異族人，是她親手毀了他的漠城。他記起他以長劍起誓，誓守漠城永生永世。他記起漠城的子民尊稱他為王子將軍。他，不是一個人孤獨地活著。他還有他的身份，還有他的使命。他揮起長劍，將八抬梅花大轎毀得支離破碎。凌亂中，他看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但他的長劍，還是沒有一絲猶豫地刺穿她的胸膛。那一刺，也刺醒了她腦海里被封印的記憶。許久許久以前，他就為她起誓，生生世世愛她。

“你愛過我嗎？”

滿山的梅花開始凋謝，暗香開始消散。雪神已等不到他的答案。她就像海的女兒最后變成易碎的泡沫一樣，她化成了雪山里易逝的雪花。

（五）

世上，很多故事的美好，都是住在想象里。很久很久以前，她愛過一個人，他為她起誓，愿生生世世愛她。她信了。而他，也做到了。特別是那一世，他放棄了漠城最為尊貴的王子將軍身份。下一世，他和她還會相遇嗎？

作者簡介：陳冰維，女，90后，深圳市福田區(qū)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州市青年作家協(xié)會會員。

（責(zé)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