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隱
多石之徑花園中的詩歌雕塑。
作為有影響的詩人,作家和藝術家,伊恩·漢密爾頓·芬利(Ian Hamilton Finlay1925-2005)為人所銘記,可能是得益于他那個位于愛丁堡南部帕特蘭山脈中的高沼地花園。這處名為多石之徑的花園也以小斯巴達之名聞名于世,和蘇格蘭西南部鄧弗里斯附近的“宇宙思緒”花園一樣,是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先鋒派花園。
芬利的人生好像注定了是要成為一位浪漫詩人。出生在巴哈馬群島,芬利的幼年是在蘇格蘭裔父親的雙桅帆船中度過的,這艘船有時候用于打撈珍珠,有時候運送私酒到美國。6歲的時候,芬利被送到蘇格蘭上了寄宿學校,他的老師中有著名詩人W.H.奧登。
美國禁酒令取消后,芬利的父親去了佛羅里達州種橘子,不過霜凍毀了他的生意,一貧如洗的他不得不回到英國格拉斯哥中。在二戰(zhàn)期間,德國空襲英國的時候,芬利一家人就擠在廚房的餐桌下瑟瑟發(fā)抖,祈禱命運的垂青。
在十幾歲的時候,芬利就意識到自己將會是一位藝術家,后來他上了格拉斯哥藝術學院,在學校期間,身上流淌的叛逆精神讓芬利很出名,他曾經(jīng)組織了一場學生罷課運動。不安分的他還從學校退學,和他未來的妻子,藝術家瑪瑞恩·弗萊徹搭車去了倫敦,在蘇豪區(qū)過起了藝術家的生活。1942年,芬利應召入伍加入了非戰(zhàn)斗部隊,雖然沒有上戰(zhàn)場,但是在德國待了一段時間。
婚后,芬利和妻子去了蘇格蘭東北部的奧克尼群島,過起了藝術家的生活,在接下來的10年中,芬利有時候做牧羊人,有時候做修路工,同時為《格拉斯哥先驅(qū)報》畫插圖,寫小說,為BBC寫廣播劇。
芬利和妻子時而住在愛丁堡,時而住在奧克尼群島。1961年,芬利和朋友杰西·希樂合伙出版了《野山楂》雜志,來刊發(fā)他和朋友的詩歌。在1958年的故事集《海底和其他故事》出版之后,芬利就放棄了散文這種形式,他把自己的繪畫也付之一炬,決定從此之后只使用語言這一種媒介了。而他的語言是一種可視性的,圖案有形詩(Concrete Poetry),正是芬利把這種藝術形式介紹進了英國。
芬利與第二任妻子蘇·斯萬生育了兩個孩子。多石之徑是蘇的父母給他們的禮物,從1966年開始,多石之徑成為芬利一家的家,原本那里就是300米高的光禿禿的起伏山丘之上坐落的一所已成廢墟的農(nóng)舍,只有一棵白蠟樹為其增色。
多石之徑花園的草地上放置著一個巨大的阿波羅頭像,頭像的額頭上刻著“恐怖分子”的字樣。
住進多石之徑后,芬利和蘇白天挖坑種樹,晚上寫作做編輯工作,直到20世紀70年代尾聲的時候,這里才有了花園的樣子,而一切勞作都是靠芬利夫婦兩人的雙手來完成的。這里既是私人領地,也因鄉(xiāng)村風情、古典和新古典主義而受人矚目,從此芬利的生活開始為人所知了。
多石之徑只有幾英畝大小,有著不那么密實的低矮萌生林(一般由人類的伐木活動而形成)、池塘、高高低低的草叢和些許多年生植物。大多數(shù)植物都是當?shù)仄贩N,或者是適合北方鄉(xiāng)村花園的品種,比如白樺、赤楊、松樹,鳶尾和天竺葵。一開始這些植物大部分是蘇來打理的。
多石之徑的特色在于芬利在其中放置了他的詩文雕塑。這些銘刻典故的石碑,本身就古樸華美,把周圍的環(huán)境裝點得更加寧靜深邃。芬利的點睛之物讓人印象深刻,其中最有名的是鐫刻著法國大革命時期的革命家圣鞠斯特詩句的那些厚石塊:“當下的秩序是未來的無序”(The present order is the disorder of the future )”
多石之徑的細節(jié)很值得人深思,有著詩人的反叛精神。其中有一對門柱,門柱頭不是石頭鳳梨而是石頭手榴彈。而花園的地面上放置著一個巨大的金色阿波羅頭像,頭像的額頭上卻鐫刻著“恐怖分子”的字樣。
?多石之徑花園中鐫刻著法國大革命時期的革命家圣鞠斯特詩句的厚石塊:“當下的秩序是未來的無序”(The presento r d e r i s t h edisorder of the future )。
有些人乍一看多石之徑會覺得其中芬利格言式的“詩狀物”太沉悶,令人困惑,數(shù)量還太多了,這是因為他沒有看明白,其實這些東西的含義層次豐富,應用得也非常巧妙。
芬利痛恨自我沉溺的懺悔詩,也不喜歡標新立異的作品,“我對實驗性沒有興趣,相反的我喜歡能夠融合經(jīng)典的創(chuàng)新性作品”,芬利曾經(jīng)寫道。他覺得花園和園藝學一樣應該成為理念的載體,而好的格言應該是哲學家的“手榴彈”。
18世紀的英國景觀花園非常珍視維吉爾和其他古典作家的理念,而多石之徑對這些古典精神常有致敬,同時還對納粹和法國大革命的理念提出了質(zhì)疑,這些思考讓多石之徑成了一處看重激情并為之奮斗的地方。
即使是隱居在人跡罕至之處,芬利本人在多石之徑也有很多戰(zhàn)斗要打,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與當?shù)卣目範帯?p>
20世紀70年代,芬利與妻子蘇· 斯萬及兩個孩子在多石之徑。
芬利改造了花園中的一處牛舍,用來展示他自己和其他藝術家的作品,他把這里稱為神廟,房屋上鐫刻著“獻給阿波羅,他的音樂,他的標槍,他的繆斯”的字樣,政府拒絕承認花園神殿是宗教用地,在當?shù)兀诮逃玫厥强梢悦舛惖?,而將其視為商業(yè)畫廊,因此要向伊恩征收商業(yè)稅。
這場拉鋸戰(zhàn)很快就成了國家級新聞,芬利的朋友們組成了圣鞠斯特治安委員會來保護多石之徑,為了與世俗政府對抗,這里也被稱為“小斯巴達”,因為愛丁堡以“北方的雅典”而知名。
對于這場戰(zhàn)斗,芬利最廣為人知的話是“有些花園處于隱匿的狀態(tài)實際上它正蓄勢待發(fā)(Certain gardens are described as retreats when they are really attacks.)”。最終,在蘇格蘭藝術協(xié)會的調(diào)停下,斯特拉斯克萊德區(qū)政府停止了對多石之徑的經(jīng)常造訪 。
芬利的作品是不是太炫耀聰明才智了呢?芬利在寫給朋友的信中說“有些人從來不知道,一些看起來很精英的事,對其他人來說很平凡很自然。當然了只有受過教育的人才攻擊別人是精英,普通人不知道這個詞?!?p>
多石之徑花園中的神廟, 房屋上鐫刻著“獻給阿波羅,他的音樂,他的標槍,他的繆斯”的字樣。
在生命的后期,1987年,芬利在德國的卡塞爾文獻展上展出了名為“神廟的景觀”的作品,從此之后,他才最終在金錢上獲得了自由。芬利還在普羅旺斯打造了名為“空氣凈化器”的花園,為種植什么植物提供建議,并裝置了他的40件藝術作品。芬利從來不愿意離家遠行,而他的作品則遠渡重洋,這些作品經(jīng)常是芬利的詩句和其他人的雕塑技巧之間的融合之作。
和小斯巴達一樣,芬利后期的藝術品,在他死后被送到了一個谷倉改建的“封閉花園”中。芬利在歐洲和北美留下了76個獨自完成的永久藝術品,190個與其他人合作完成的作品。德國斯圖加特的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英國倫敦的斯托克伍德發(fā)現(xiàn)中心,都是收藏芬利藝術品的著名之地。多石之徑還在迎接世界各地的來訪者,這里已經(jīng)成了以自然景觀和園林設計為載體的詩歌藝術創(chuàng)作的秘境,不僅僅是蘇格蘭最宏大的永久性裝置作品,也是二十世紀最知名的蘇格蘭花園。
(責編:栗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