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崇琛
每年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進行到零點時,都會安排一個敲鐘的節(jié)目。而隨著悠揚的鐘聲響起,新的一年(農歷年)便開始了。但對于鐘聲究竟應當何時響起,人們是有不同意見的。有人認為,既然夜半23時已進入子時,鐘聲便應當從23時響起。這樣的看法對不對呢?我們不妨先從古代的計時法說起。
先看一天之內的計時法。古人最早是根據天色以及一日兩餐的時間,將一晝夜劃分為若干時間段的。如日出時曰旦、早、朝、晨,日入時曰夕、暮、昏、晚,太陽正中曰日中,將近日中曰隅中,太陽偏西曰昃,等等。古人一日兩餐的時間,朝食(又稱饔)在日出之后、隅中之前,這段時間便叫食時;夕食(又稱飧)在日昃之后、日入之前,這段時間則叫晡(餔)時。日入以后是黃昏,黃昏以后是人定,人定以后是夜半,夜半以后的兩段時間則先后是雞鳴和昧旦(昧爽)。
但在不同的季節(jié)和氣候條件下,其實際所指的時間往往會有早晚的不同。如夏季日出早、日入晚,冬季則日出晚、日入早。晴天和陰天也會有差異。于是,古人又使用十二地支來表示十二個時辰,而每個時辰等于現代的兩個小時(現代的一小時即一個小時辰之義)。后來又將每個時辰細分為“初”和“正”,即前面一小時的開始為初,后面一小時的開始為正。現將古代的兩種計時法與現代的計時法列表加以對照:
可以看出,子時之初在23點,而子時之正則在24點。那么,新年的鐘聲應從何時響起呢?顯然應在“正”點的24點了。
不僅如此,通過古今計時法的對照,我們還可以加深對日常生活以及古書中有關問題的理解。例如,懂得了“日出”即卯時,也就是早晨5點至7點,便會明白古人為何于卯時上朝,而民間又為何至今稱上班報到為“點卯”了。又如《尚書·無逸》記周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便是說周文王從早晨到中午再到太陽偏西,一直沒工夫吃飯。日中即午時,日昃即未時,分別相當于現在的11點至13點和13點至15點。周文王從早上一直忙到下午3點還顧不上吃早飯,也真是夠辛苦的。再如《詩經·鄭風·女曰雞鳴》:“女曰雞鳴,士曰昧旦?!边@是新婚夫婦起床前的一段對話。其所謂“雞鳴”即丑時,亦即1點至3點;所謂“昧旦”即寅時,亦即3點至5點。又如《孔雀東南飛》記劉蘭芝投水的時間:“黃昏后,寂寂人定初?!薄包S昏”為19點至21點,“人定”為21點至23點。而“人定初”即21點,這便是劉蘭芝“舉身赴清池”的時間了。
除一天之內的計時法外,古代還有一種特殊的紀日法,即干支紀日。古人將十天干與十二地支依次組合為六十甲子(從甲子、乙丑至壬戌、癸亥),讓每個單位代表一天,周而復始,這便是干支紀日法。殷墟的甲骨文中已開始使用干支紀日了。至春秋時期,干支紀日更加普遍。
至于紀月與紀年,古代也有一些不同于后世的做法。古人紀月除用序數即一、二、三、四等表示月份外,在先秦時期,每個月還有一個特定的名稱。如正月為陬(zōu),二月為如,三月為寎(bǐng),四月為余,五月為皋,六月為且(jū),七月為相,八月為壯,九月為玄,十月為陽,十一月為辜,十二月為涂。但這些名稱,除個別月份外(如稱十月為陽或小陽春),后世一般都不用了。后世(尤其是文人)常用的紀月法是以節(jié)序指代月份,如以孟春指正月,仲春指二月,暮春(或季春)指三月等。像王羲之《蘭亭集序》“歲在癸丑,暮春之初”以及王勃《滕王閣序》“時維九月,序屬三秋(季秋)”,所用的便都是以節(jié)序紀月。
中國古代的紀年法則經歷了一個漫長的發(fā)展過程,其方法也有很多。最早是按王公即位的年次紀年,如周宣王元年(公元前827年)、周平王元年(公元前770年)、魯隱公元年(公元前722年)等,皆以元、二、三、四的序數遞記,直到舊君出位為止。再后是以歲星和太歲紀年,主要盛行于戰(zhàn)國。
自漢武帝開始,又以年號紀年。所謂年號,是封建帝王為紀在位之年而定的一種名號。早期的帝王,年號往往不止一個,如漢武帝就用過建元、元光等十一種年號。到了明清,一個皇帝一般便只有一個年號了,如人們所熟悉的明太祖朱元璋年號為洪武,清圣祖玄燁年號為康熙。東漢以后,又將干支紀日用于干支紀年。自東漢章帝元和二年(公元85年)由朝廷頒布命令在全國實行干支紀年以來,六十甲子紀年周而復始,至今未曾中斷。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明令實行公元紀年,以陽歷1月1日為元旦,以夏歷正月初一為春節(jié)。但在民間,干支紀年仍在流行,如2019年民間便稱為己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