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會亮
農(nóng)歷九月,是小山村的麥種時節(jié)?!岸.?dāng)、叮當(dāng)”的耬鈴聲剛響起,麥茬地里便點(diǎn)點(diǎn)滴滴浮出農(nóng)人的身影。
秀嫂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田間的。秀嫂的眉頭緊鎖著,那雜亂的耬鈴聲已告訴她,明年的收成不會咋樣的?!澳阆寡哿?,咋牽的?”秀嫂已是第五次斥責(zé)牽牲口的兒子了。兒子有點(diǎn)委屈,斷斷續(xù)續(xù)地抽泣著。其實(shí)也不該指責(zé)兒子,怨只怨自己搖不動那沉重的木耬。
木耬,是北方農(nóng)村不少地方仍在沿用的播種農(nóng)具,前邊以牲口拉動,后邊由人扶著左右搖動,通過耬鈴的擺動,使小麥種子順利播種到田地里。這在秀嫂那個貧困的山村里,既是個體力活,又是一個技術(shù)活,不是一個女人能隨隨便便完成的農(nóng)活。秀嫂原本想請個搖耬把式幫自己種麥子,可在這大忙時節(jié),誰又會放下自家活兒助人為樂呢?兒子一哭,秀嫂的眼窩就濕濕的,淚眼中,她想起了新成……
新成身強(qiáng)體壯,是秀嫂婚前的戀人。新成是本村人,今年已三十出頭,但婚姻大事卻只字不提。新成曾經(jīng)說過,非秀不娶。一想起這話,秀嫂就禁不住地怨恨自己的父母。要不是他們的包辦,她是不會嫁給一個體弱多病的丈夫的。當(dāng)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新成比她小一歲。寧可男大三,不許女大一,這在農(nóng)村是最忌諱的講究。可如今,丈夫雖然死去半年多了,但她卻是一個七歲孩子的媽媽了。如果新成在身邊,那該有多好?。⌒闵┚瓦@樣痛苦地想著、奮力地?fù)u著,耬鏵在泥土上留下一道道歪歪斜斜的痕跡……
“啪”!就在這時,一個蓬松的土疙瘩在秀嫂的腳邊裂成了一粒粒土花花。秀嫂一愣,抬頭一看,地埝上探出了新成的臉龐,正一臉調(diào)皮地朝她笑呢?!皝恚屛覔u!”新成走近秀嫂?!安?,不了,都挺忙的?!毙闵┗艁y地說,“唾沫星子淹死人咧!”可新成卻不顧這些,伸手就要去握耬柄。而這一握,卻無意“握住”了秀嫂的手。秀嫂看了他一眼,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松了手。
“你牽耬。”新成沖秀嫂一笑,“讓娃歇會吧?!薄鞍ィ聝汗涯傅?,難為你了。”秀嫂在前面悠悠的走,新成在后面搖得耬鈴叮當(dāng)響。秀嫂突然感覺到一種過光景的味道,于是,就半試探半打探地勸新成:“三十出頭的人了,也該找個人了”。“有了?!鄙砗蟮男鲁苫卮鸬酶纱嗬?。秀嫂的心猛地一縮,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誰啊?讓嫂子給你參謀參謀吧?”聲音掩不住心中的失落?!澳銌h!”新成不假思索,一副油腔滑調(diào)。其實(shí),秀嫂最喜歡新成這副調(diào)皮樣。她柔弱的情感似乎被某種東西撩撥了一下,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一股幸福的感覺不由地涌上了心頭……
藍(lán)藍(lán)的天空下,泥土泛香的田地上,新成歡快地?fù)u著木耬,耬鈴清脆地響著,像一首和諧而又美妙的歌,在秀嫂的心湖上蕩起了一圈圈愛的漣漪。秀嫂決定嫁人了,在這耬鈴叮當(dāng)?shù)柠湻N時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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