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芬奇以畫作聞名于世,如今有越來越多在其他方面的特長開始為人所知——他研究幾何、解剖人體,還設計飛行器、裝甲車。而且無論哪一項,在他生活的那個年代都算是超前的水平。500 年前的5 月2 日,達·芬奇去世。500 年后,人們似乎仍很難給達·芬奇一個精確的定位。即將三十歲那年,達·芬奇在寫給米蘭統(tǒng)治者的一封求職信中,用前十段文字極力推銷自己作為工程師的專長,包括設計橋梁、水道、大炮、裝甲車輛,還有公共設施。直到第十一段的結(jié)尾處,他才提到自己是一位藝術(shù)家:“在繪畫領(lǐng)域,我也無所不能?!?/p>
事實上,寫下這封求職信時,達·芬奇對自己的繪畫事業(yè)并不滿意。1477 年,二十多歲的達·芬奇開設了自己的畫室,只是并不成功。在這之后的五年間,他只接到了三份委托訂單,其中一件從未開始,另外兩件半途而廢。
如果用今天的說法形容達·芬奇,“拖延癥患者”這個詞并不為過。只不過,即便是那半途而廢的作品如今也成了藝術(shù)史上的名作,其中一件就是《三博士朝圣》。1481 年,達·芬奇接受了一所修道院的委托創(chuàng)作該畫。由于當時達·芬奇的“拖延癥”已名聲在外,修道院與其簽訂的合同明確規(guī)定,要畫家自己先支付“顏料、金料和其他相關(guān)費用”,同時還限定了創(chuàng)作時間,如若無法如期交付,已創(chuàng)作完成的部分就會被沒收,而且得不到任何補償。達·芬奇為此準備了多張草圖,并探索人物各種不同的手勢、身體扭轉(zhuǎn)的方式和表情。在一幅草圖中,他勾畫了透視線。
《列奧納多·達·芬奇?zhèn)鳌返淖髡吒袊@:“精確程度簡直不可思議,就算是一幅正式完成的作品也無須如此。”而畫作的底稿仍在諸多草圖的基礎上做了不少修改。在不斷修正中完成粉筆底稿后,達·芬奇用細筆刷勾勒輪廓,并在陰影部分涂上淡藍色。然后,他繼續(xù)畫天空、一些人物的重點部分以及建筑的局部。研究考證,該畫底稿中的人物超過六十個,隨著創(chuàng)作的進行,達·芬奇減少了背景中的人物數(shù)量,將戰(zhàn)士或建筑工人的群像縮減為幾個比例更大的人物形象,但仍需要繪制超過三十個人物。
這樣的工作量不可謂不勤奮了。事實上,達·芬奇也在筆記中寫下這樣的句子——切記,先求得勤奮,勿貪圖捷徑??善邆€月后,這幅被后世認為是開創(chuàng)新的繪畫風格的作品還是半途而廢了。今天的人們無從得知畫作未能最終完成的真正原因。一個可能的猜測是,完成這幅畫對一個完美主義者來說太過艱巨。也有研究者認為,這其實反映了達·芬奇“更喜歡構(gòu)思,而不是執(zhí)行”的特點。事實上,在達·芬奇這段時間的筆記中,你能感受到他的沮喪、失望,甚至是痛苦。
在談到繪畫時,追求完美的達·芬奇對自己要求頗高,也因此常常展示出自己理性思考的一面?!澳切┳鳟嫊r單憑實踐和肉眼的判斷,而不運用理性的畫家,只會抄襲擺在面前的一切東西,卻對它們一無所知?!彼诠P記中這樣寫道。在達·芬奇看來,畫家需要掌握一定的數(shù)學知識。為此,他甚至會像研究幾何、物理那樣研究光影的變化。在他的筆記中,不乏這樣的記錄——角c 接收最強的光線,因為這里正對著窗戶a、b 和整個地平線mx;角e、角i將收到較少的光線,因為它們與光線ms 接觸較少……這讓人感覺似乎看到了一道幾何或者物理試題。
同時,達·芬奇認為,畫家必須通曉人體比例與內(nèi)部構(gòu)造。他會留心觀察。比如,他在筆記中曾這樣寫到人體的變化——一位胖人,他的身體表面哪個部位是凹陷的,而當他變瘦時,這個部位又會變得更加突出。
他的日程表中甚至有這樣一項——每周六去公共浴室,你能在那里看到裸體。在著名的《維特魯威人》筆記中,達·芬奇幾乎用尺子量遍了人體的比例:“從發(fā)際線到下頜的距離為人身高的十分之一,從下巴底到頭頂?shù)木嚯x是人身高的八分之一,從胸部到頭頂?shù)木嚯x是身高的七分之一……”必要的時候,他也解剖尸體?!拔以?jīng)將一個病人的皮膚去除,病魔將他的皮膚收縮以至于肌肉遭到損耗,像一層薄隔膜一樣……”“為了對這些血管擁有實際而完整的知識,已經(jīng)解剖了不下十具的死尸,把各種器官全都加以分解。”類似的句子在其筆記中不止一次出現(xiàn)。
除了幾何學、解剖學之外,達·芬奇對設計機械也很著迷。在他看來,機器和人都是為運動設計的機構(gòu),繩索在某種程度上和人類的肌腱也有相似之處。今天的人們?nèi)阅軓倪_·芬奇的筆記中找到大量機械、齒輪、飛行器、車輛的設計草圖。
他甚至還發(fā)明過一種磨針設備,機器用人力轉(zhuǎn)動一個轉(zhuǎn)盤,轉(zhuǎn)盤上連著打磨裝置和拋光帶。他自己估算,一百臺這樣的機器每小時可以打磨出四萬根針。頗值得一提的是,根據(jù)達·芬奇的研究筆記來看,他似乎已經(jīng)模糊地意識到在兩百年后才提出的牛頓第一運動定律——任何物體都要保持勻速直線運動或靜止狀態(tài),直到外力迫使它改變運動狀態(tài)為止。
“每一種運動都試圖保持原有的狀態(tài),或者只要物體啟動時所獲得的沖力保持不變,每個運動物體都將一直運動下去。”達·芬奇寫道。不過他在獲得這一認識后逐漸陷入了對“永動機”的研究。他不僅想方設法阻止運動物體的動力流失,研究了在系統(tǒng)內(nèi)自主產(chǎn)生或補充沖力的方法,甚至還系統(tǒng)地研究了摩擦這一阻礙物體運動的原因。但這查看了許多不同方法后,他得出的結(jié)論是,“尋找永動機制,是人類的癡心妄想之一”。
達·芬奇探求知識的開始往往是為了實際應用,但隨著研究深入,這種探求又源于他的好奇心。以解剖學為例,他對此進行研究的初衷是繪畫,但后來的相關(guān)研究已和藝術(shù)創(chuàng)作關(guān)系不大。比如他曾在筆記中羅列自己想要探究的內(nèi)容,其中包括哪條神經(jīng)控制眼球運動,而且還能讓兩只眼球同步運動;打噴嚏是怎么回事;打哈欠是怎么回事……
1498 年2 月的一晚,達·芬奇參加了一場辯論會,主題是幾何學、雕塑、音樂、繪畫和詩歌孰優(yōu)孰劣。從今天留下的手稿中可以看出,達·芬奇的發(fā)言似乎經(jīng)過多次修改。
其中,他承認自己“未受過正統(tǒng)教育”,因此無法閱讀全部經(jīng)典典籍,但作為一名畫家,他做到了一件更讓人引以為傲的事情——閱讀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