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貴

周末，同事邀請我到她家喝茶。

她雖年近40，但依舊像她家的鐵茶壺一樣不曾褪下漆色。我們一邊品茶吃糕點，一邊聊著生活跟未來。

她云淡風(fēng)輕地說著自己走來的半生：年少時為父母活，成人后為家庭活，之后又為孩子活，在繁忙的工作中疲于奔命，從來沒有為自己期許的明天活過一天。

“上個月跟我家小公主視頻通話的時候，看到她會自己編頭發(fā)、搭配衣服了，以前都是我?guī)退俪值?。那個瞬間，我突然意識到她很快就會長大，往后也將漸漸不再需要我。”她說，“而我是要去為自己始終不死的理想活一下的時候了。我想考博，完成自己的心愿。”

同事從政府機關(guān)出來，到大學(xué)教了4年書，喜歡校園純粹的人事關(guān)系，但因為家庭擱置了自己的想法?，F(xiàn)在她38歲了，決定辭職，重新出發(fā)。

我在一旁為她鼓掌。

工作的這兩年，我身旁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他們經(jīng)常使我想到自己的年齡。逐漸走向30歲的自己，確實已經(jīng)不算年輕了，然而似乎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實現(xiàn)：繼續(xù)深造、去理想的城市生活、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我試圖說服自己離開現(xiàn)在的處境重新尋路，但年齡與現(xiàn)實條件如猛虎，撲倒我所有的設(shè)想，我開始焦慮?，F(xiàn)在的我是不是已經(jīng)晚了？

然而同事的辭職讓我想到這個問題時，身上多了一股勇氣，不再如過去那樣怯懦、難過。

所謂的年齡并不能束縛你，只要你想，多晚都可以開始。

我媽年輕時是一個時髦女青年，喜歡燙發(fā)、穿喇叭褲、跳迪斯科。自從生下我們3個小孩，她就徹底告別了少女時代，被現(xiàn)實磨成了一個圓，在生活的地盤上像陀螺一樣轉(zhuǎn)著。

為了生計，她先是在市場賣雜食，后又去紡織廠當(dāng)女工，早出晚歸，疲于奔命。直到我讀完研究生，幾次勸說下，她才同意待在家過晚年生活。但此時，逝去的青春無法再回來，一個女人的世界已是空空蕩蕩。

但我媽悲傷嗎？沒有。54歲的她又開始學(xué)習(xí)跳舞。為了身體輕盈點，她控制飯量，晨起運動，持之以恒后，原本臃腫的身體苗條了許多。我姐每次回去，與我媽的身材一比，都無地自容。

有一次我回家，剛打開房門，就聽見一陣歡快的迪斯科旋律，看到我媽正扭動著身體，非常忘我地跳著。我走到她身旁她都沒有察覺，好像正返回她遙遠的少女時代。

或許你此刻正喝著下午茶，看著河面上夕陽的余暉，你有很好的收入，舒適的生活，什么事都不用干，也能體面地活到終老。又或者此刻你已嘗遍生活的苦水，在一次異常激烈的掙扎后妥協(xié)下來，選擇卑微而平靜地活著。

但生命是流動的河流，你的無所事事，你的無能為力，都是暫時的，要給自己一種新的可能，靠近內(nèi)心的聲音，干自己喜歡的事。

旅行、跳舞、練字、繪畫、讀書、耕種……只要喜歡，無論多晚，一切都能開始。只有當(dāng)你真心喜歡了，你才能無怨無悔地投入其中，在此過程中忽略身旁所有人的目光，也不會在意時間的流逝。

人生苦短，別給自己設(shè)限。勇敢點，向前走，理想的溫泉無論何時都在咕嘟嘟冒著熱氣。

摘自《現(xiàn)代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