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佼
我在伊斯曼音樂學院讀書時,曾應咪莉女士之邀共進周末午餐。和這位老人的緣分,始于無意間看到的一則宣傳單一一宣傳單是由羅徹斯特大學國際學生辦公室印發(fā)的,他們組織了一個當?shù)刂驹刚吲c留學生的交流活動,目的是讓國際學生更快了解美國的本土文化和當?shù)厝说纳盍曀住?/p>
因為學的是鋼琴專業(yè),我與兩名同學和這位酷愛古典音樂的咪莉結為一組。咪莉是在紐約出生、長大的,在紐約和芝加哥都工作過,之后選擇到羅徹斯特市落戶并養(yǎng)育下一代。退休前,她是一所小學的校長,如今兩個兒子都不在身旁,只有她一人在這里生活。和我們“從小城市走向大城市”的步伐相比,咪莉有點另類。
走進客廳,如同步入一個小型畫廊,能掛畫的空間全都被用上了。咪莉指著其中一幅畫介紹道:“這是我過生日時兒子送給我的。兒子問我喜歡首飾還是藝術品,我選擇了藝術品,這棟玻璃大廈就是我最喜歡的一棟紐約的建筑。”客廳靠窗的角落里放著一臺同樣上了年紀的三角鋼琴,對面的墻一邊擺滿CD,一邊整齊地摞著《國家地理》雜志。
餐前,咪莉執(zhí)意不讓我們幫忙,全都自己應付;為了迎接我們三名學生,她還精心準備了她不吃的零食。餐間,咪莉興致勃勃地講起她十幾歲時和哥哥去卡內基音樂廳看鋼琴家魯賓斯坦演出的情景。演出結束后她偷偷溜到后臺,目睹了魯賓斯坦用五種語言同時和身邊的五個客人聊天,可能就是從那個瞬間開始,她對古典音樂有了興趣,并且延續(xù)了一輩子。談及聽音樂會,她不時提醒我們:“在紐約,除非住曼哈頓,否則要提前一個半小時出門。在羅徹斯特便不一樣了,提前十五分鐘就好,免費停車。”我有些不識規(guī)矩地插話:“您為什么選擇留在和紐約、芝加哥完全不一樣的城市?”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答道:“我想在紐約長大的人都愿意脫離它吧。”
一餐下來,她吃得很少,可見為款待我們,她一定耗費了不少精力。看著她,我想起了我的姥姥,每次帶我出去吃飯時,看我一副狼吞虎咽之相,她吃上幾口就滿足了。記得上學時每次通電話,她從不過問我學習的事情,總提醒我要注意營養(yǎng),學會平衡自己的日程??上?,這只是“理想”中的生活,現(xiàn)實,并不那么理想。
而咪莉展現(xiàn)給我的,就是這種健康的心態(tài)和對生活的熱忱,豁達樂觀的她把每天的生活都安排得不緊不慢。在羅徹斯特,如今已滿頭白發(fā)的人看見咪莉時,依舊親切地稱她“校長”。當了幾十年校長,咪莉一直為社區(qū)作貢獻,到晚年還在傾其所能,為遠行的游子提供幫助。臨別時,她遺憾地說因為要去醫(yī)院,感恩節(jié)時不能請我們來做客。我剛想幫忙,就被她拒絕了,安慰我說她有朋友幫忙?!梆B(yǎng)兒防老”在她身上沒有一丁點痕跡,不知道這和她幸福的晚年生活有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
咪莉一再承諾下次一定帶我們去參觀當?shù)氐牟┪镳^,還驕傲地說:“當年我經常帶孫輩們去那里,如今他們都長大了?!彼盐覀儺敵伤暮⒆?,在自己精神狀態(tài)最好的時候給我們最不斤斤計較的愛,且不期望我們的回饋。
希望幾十年后的我,也能擁有和她一樣的胸懷。(資料來源:《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