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安德魯·維達

一陣急促的火警鈴聲打破了耶魯學(xué)院尖端科學(xué)部的寂靜，引起了一樓警衛(wèi)的注意，他很快確定警報是從四樓發(fā)出的。除了精心挑選出來進行一個秘密項目的科學(xué)家，四樓嚴禁任何人入內(nèi)。在發(fā)現(xiàn)這是次假警報后，他沒有通知消防隊，而是給尖端科學(xué)部的主任打了個電話。

“沒人進得了這幢大樓?！彼臉且粋€房間里，一個聲音得意揚揚地說。格雷戈里·伍茲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但他仍掙扎著問：“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殺手沒有回答，而是從桌子上拿起一把匕首。

“我已經(jīng)告訴其他人了，現(xiàn)在他們都知道了?！蔽槠澗娴馈?/p>

“對他們來說只會更糟。”殺手慢吞吞地說。

在伍茲還能說點什么之前，匕首已經(jīng)刺進了他的胸膛。他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倒在血泊中，匕首刺出得太快了。

部主任到達后，在警衛(wèi)的陪同下直奔四樓。他在指紋鎖上按下手指，玻璃門向兩邊滑開。他們走進狹窄走廊的第一個房間，目瞪口呆地看著地板上格雷戈里·伍茲的尸體，以及懸掛在天花板上耶魯最寶貴的科學(xué)家之一邁克爾·斯托夫的尸體。

六個進行秘密項目的科學(xué)家現(xiàn)在只剩下四個了。

命令已經(jīng)發(fā)出。

愛德華·賴特微笑著從桌上拿起手機，心想又是哪位好友打電話來了?？煽吹絹黼娬叩拿謺r他吃了一驚，毫不猶豫地摁下接聽鍵。

“你好，先生。”

“是愛德華·賴特先生嗎？”

“是我，先生?！?/p>

“我是阿貝·克拉克?！敝魅胃纱嗬涞卣f，“你已經(jīng)被我們錄用了，請盡快前來報到?！?/p>

賴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生？”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耶魯學(xué)院尖端科學(xué)部的高級研究員了，懂嗎？我不明白你在嘰咕什么?！?/p>

賴特不知說什么好，只是咕噥道：“太好了。”

“趕第一趟航班到紐約來，我們會派車去接你。”

“好的，先生，我會在周末到。”

主任爆出一串臟話。

“我說的是趕第一班飛機到紐約來，難道你聽不懂嗎？現(xiàn)在是兩點鐘，你卻在跟我討論什么該死的航班表?！?/p>

“好的，先生?！?/p>

“就這樣。”主任掛斷了電話。

愛德華·賴特呆呆地看著手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他是兩年前遞交的申請，盡管他是放射線方面的權(quán)威，在耶魯學(xué)院也認識幾個人，但連一聲回復(fù)都沒收到。主任的態(tài)度一點沒使他不快，在布魯塞爾的一次會議上，他同這位主任有過一次激烈的爭論。為什么爭論和爭的什么已經(jīng)記不得了，只記得好像是賴特試圖證明為錯的某種理論。

他放下手機，看了看墻上的鐘：12點半。他拿出一塊巧克力，就著一杯熱咖啡吞了下去，就當作是午餐了，然后給旅行代辦人打電話，訂了張到紐約的經(jīng)濟艙機票。起飛時間是凌晨兩點，他得提前至少兩個小時趕到機場。他穿上最好的西裝，把另一套塞進箱子，動身前往紐約。

他是個喜歡輕裝旅行的人。

愛德華·賴特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因此在紐約著陸時并不感到疲倦，只是在穿過一道道金屬探測門尋找出租車時仍感覺困意未消，所以當有人向他打招呼時一下子沒認出是誰。他揉揉眼睛，才看清正向他走來的是馬庫斯·約翰。馬庫斯見到他似乎很高興，握住他的手，把他帶到一輛汽車上?！拔襾斫幽恪！彼⑿χf。賴特報以微笑，很高興自己平安到達。

雪佛蘭轎車在紐約的街道上中速行駛著?！艾F(xiàn)在我們在一起工作了，”約翰打破車里的沉悶說，“主任通知我說雇了你時我吃了一驚?！?/p>

“我也是。他給我打電話，要我趕第一班飛機來。他說話很不客氣?！?/p>

“我打賭他會這樣?！?/p>

沉默了一會，約翰嘀咕道：“他雇你雇得可真夠快的，我以為他會等到葬禮之后呢?！?/p>

“誰的葬禮？部里有人死了嗎？”

“你是說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約翰盡量在嗓音里不流露出驚訝，“我想報紙上都在連篇累牘地報道這事?！?/p>

“我只讀有趣的部分?！辟囂厍敢獾匦Φ?。

“晚上11點，格雷戈里·伍茲和邁克爾·斯托夫被發(fā)現(xiàn)死在實驗室，引起極大的騷動。當時我在三樓，聽到火警后，立刻沖向緊急出口。據(jù)說伍茲和斯托夫在進行一個秘密項目。顯然他們發(fā)生了爭論，斯托夫一定是在上吊前殺死了伍茲，你知道他的脾氣?！?/p>

賴特不相信馬庫斯的話，“別胡說，馬庫斯，沒人會相信?！?/p>

“我只是告訴你事實，傻瓜，你可以問部里任何人?！奔s翰惱火地說。但賴特還是很難相信這個恐怖的新聞。

“什么時候的事？”他問，嗓子像被卡住似的。

“前天，晚上11點?！?/p>

“那主任一定是在謀殺發(fā)生三個小時后給我打的電話。”賴特算了一下時間說。

“我想是這樣，這也正是你得到這份工作的原因?！?/p>

“我一點都不知道發(fā)生的事，他什么都沒告訴我。”

“他總是神神秘秘的。克拉克，這個瘋子，伍茲和斯托夫正在進行的項目就是他的主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項目，他在開會時從沒提過，我只是偶然得知有這個項目。有一天我到四樓去找伍茲，發(fā)現(xiàn)門上竟然有指紋鎖。我進不去，正準備離去時，伍茲恰好出來了，對我說所有的安全措施都是必要的。最高機密，他說，連暗示都沒給一點。真該把他帶到酒吧放松一下?！奔s翰笑了起來，然后突然打住，接著說，“有謠傳說他們是因這個秘密項目被殺的，不知道為什么有人要這樣做。從昨天下午開始，整幢大樓就被封鎖起來了，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來了大批特工，連我都被審問了。我的天，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那個女人可真厲害。”

汽車放慢速度，在安全門前停下，兩名警官看了看馬庫斯和車，揮手讓他們進去。

“進來容易，伙計，出去就難了。你出去時，會有一大堆警察撲向你?！?/p>

賴特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馬庫斯把車停在一棵大樹下，兩人向僅僅一天前有兩名世界聞名的科學(xué)家遇害的大樓走去。主任正在電梯旁等著他們，同他在一起的是美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局長助理瑪西亞·格雷。

阿貝·克拉克緊緊握住賴特的手，“歡迎來到耶魯學(xué)院尖端科學(xué)部?！?/p>

“謝謝，克拉克先生?！?/p>

克拉克向賴特介紹了瑪西亞·格雷后說：“現(xiàn)在這里由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接管?！?/p>

“馬庫斯對我說了?！?/p>

“沒錯，這些都在報紙上。這個新聞夠媒體開心一陣子的了?！?/p>

馬庫斯向電梯走去，“我該走了，好多事等著我呢?！?/p>

“我們?nèi)ニ臉??！敝魅握f，示意賴特跟他走，可是瑪西亞·格雷已經(jīng)示意賴特跟她到電梯旁邊的一間小警衛(wèi)室，主任只得跟了過去。

瑪西亞·格雷坐在桌子上，面對著賴特。

“介意我問點事嗎？”不等回答，她緊接著問，“格雷戈里·伍茲與你通過話嗎？”

賴特對這個問題感到驚訝。他認識格雷戈里，關(guān)系不錯，但算不上親密?！巴ㄟ^，大約一個星期前。”

“能告訴我你們談了些什么嗎？”

“他向我詢問電磁輻射的問題，純科學(xué)方面的。他說他在用電磁輻射做實驗，我沒問是什么實驗?！?/p>

“你知道他在進行的項目嗎？”

“不知道?！辟囂匾稽c不知道為什么他要接受審問。

“你知道誰殺了格雷戈里·伍茲嗎？”

“不，我今天早上才得知他的死訊，馬庫斯說斯托夫自殺前先殺了伍茲?！?/p>

“你好像知道得不少，賴特先生。”

愛德華氣得鼻子冒煙，“你是什么意思？我從中得到什么好處了？這份工作嗎？”

“有這種可能，畢竟每個月50萬美元的收入……”

每月50萬？愛德華吃了一驚。他料到工資不低，但絕沒想到會這么高。

瑪西亞又說：“不，無論如何我認為不會這樣，”她譏刺地頓了頓，“可你對這事似乎知道得不少?！?/p>

“你說的這些都在報紙上，盡管我沒讀過。”

“報紙不知道第一個房間里發(fā)生了什么，賴特先生。他們報道了兩起謀殺，不是一起謀殺和一起自殺?！?/p>

“我說了沒看報紙，是馬庫斯告訴我的?！?/p>

“馬庫斯說得對，斯托夫殺了伍茲，他在伍茲臉上、匕首上，還有他上吊的繩子上留下了許多指紋?！?/p>

“那你干嗎要審問我？”

“賴特先生，我們沒有懷疑你，否則你就不會在這里了?！?/p>

“如果這個案子如你說的那樣清楚，那案子就算解決了，為什么還要疑神疑鬼？”

“我們懷疑有內(nèi)情，賴特先生，也許我可以叫你愛德華？”

“當然?！辟囂貞械迷僬f什么。

“歡迎你的加入?！?/p>

“很高興你這么說?！?/p>

“愛德華，我在調(diào)查這個案子，需要知道你的立場，明白了嗎？對你的不快深表歉意?！?/p>

瑪西亞的微笑融化了賴特的怒氣?！皼]什么，很高興能幫助你?！?/p>

很難看出瑪西亞是否聽出了他話里的譏刺，因為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沖主任點了點頭。

“請上四樓。”主任說，甚至沒有理會瑪西亞的微笑。他快步走出房間，愛德華·賴特和瑪西亞·格雷跟在后面。

他們乘走廊盡頭的一部小電梯直達四樓。

“這部電梯是最舒適的，直接把我們送到要去的地方?！敝魅握f，第一次露出微笑。

四樓狹窄的走廊里有五扇門，通向走廊的玻璃門右邊有塊小小的面板，賴特立刻認出這就是馬庫斯所說的指紋鎖。主任把拇指放在指紋面板上，玻璃門向兩邊滑開。主任在面板下方一個小小的顯示器上輸入密碼，招呼賴特把拇指放在面板上。面板采集到了賴特的指紋，發(fā)出一道古怪的藍光。主任關(guān)上門，對賴特說：“現(xiàn)在你可以通過這扇門了。”

賴特定定地看著主任，心想，我來了半個小時，現(xiàn)在已經(jīng)加入這個秘密項目了。他把拇指放在指紋鎖上，玻璃門像剛才那樣滑開了。他們走進去，門在他們身后關(guān)上。“門上都有攝像頭，會記錄下所有進來的人?！?/p>

賴特注意到走廊里唯一的光源來自墻上的熒光燈。他們進入靠近玻璃門的第二個房間，這個房間看起來相當豪華，但顯然沒有得到適當?shù)木S護，桌子和椅子上胡亂地堆著書。

“愛德華·賴特先生，很高興你來到這里，我保證，我們會相處得很愉快，來點檸檬水嗎？”

“好的，謝謝！”

主任拿起桌上的一只長頸瓶，給愛德華倒了一滿杯，又給自己和瑪西亞各倒了一杯。賴特抿了一口，味道不錯。

“賴特，伍茲在電話里說了些什么？”

“阿爾法和伽馬射線，他對兩種射線的性能有點疑問，還談到電磁輻射?！?/p>

“電磁輻射？”主任驚叫道，“還談了別的什么沒有？”

“沒了，他告訴我正在進行一個重要項目，只說了一分鐘?！?/p>

“所以你對這個項目一無所知？”

賴特搖搖頭。

主任嚴肅地點點頭，“我不知道為什么伍茲會對你談起電磁輻射，他進行的是心靈感應(yīng)的秘密項目?！?/p>

“我的天！”賴特覺得主任在說瘋話。

“說心靈感應(yīng)也許不準確，其實是大腦對大腦的接觸，我們有六個人在進行這個項目?！敝魅沃钢笁ι系囊粡埣?，上面印有格雷戈里·伍茲、邁克爾·斯托夫、杰里米·米勒德、查爾斯·亞伯拉罕、馬修·芬奇以及阿貝·克拉克的名字，“項目還沒有完成，我們花了五個月才造出界面機，但此后再沒進展，機器仍然不完善?！?/p>

“機器在哪里？”賴特問，急切地想見識一下。

“隔壁屋子里。”

他們走出第二個房間，進入第一個。這是間實驗室，猛地看去，賴特認為他進入的不是物理實驗室，而是生物實驗室。墻上掛著巨大的人腦模型，許多動物的大腦保存在大號玻璃瓶里，屋子的一角放著一臺小型電腦和一臺機器。

“這里，”主任說，“是發(fā)現(xiàn)伍茲和斯托夫尸體的實驗室?！辟囂仡D覺背部一陣發(fā)涼。

“看起來像是間生物實驗室?！?/p>

“你說得對，這是間神經(jīng)系統(tǒng)學(xué)實驗室。”他指指地板上一個笨重的大盒子，“這就是我說的界面機。”

“做什么用，主任？”

“跟我來?！?/p>

主任打開所有的燈，他們一起向機器走去。

這臺機器兩英尺高，三英尺多長，上面連著一個耳機模樣的巨大頭盔。機器頂部有許多鏡片和一塊五英寸見方的顯示屏。主任把頭盔戴在賴特頭上，顯示器立刻亮了起來，顯示出許多復(fù)雜的線條和一幅小小的曲線圖。

“這幅曲線圖顯示你身體的活動。移動肢體，你會在曲線圖上看到相應(yīng)的變化。”

賴特試了試，果然看到曲線圖隨著他肢體的動作發(fā)生著變化。

“現(xiàn)在是最精彩的部分?！敝魅握f，在一個無線鍵盤上敲了幾下。

賴特立刻產(chǎn)生想要揮動右手的感覺。他拼命抑制著這種感覺，看著主任問：“這是怎么回事？”

“你是否感覺想要揮動右手？”

“是的，你是說你能用鍵盤控制我？”他趕緊把頭盔取下。

“不，我們只是試圖用這個進行交流，目前還不成功，心靈感應(yīng)之類的不太靠譜。”

“這不是心靈感應(yīng)，心靈感應(yīng)是思想間的交流，不是用頭盔控制人。”

“我們可以用這臺機器控制動物的行為，但對人的作用力太弱。我們嘗試加強射線，但還是不行。”

賴特沒說話。

“戴上頭盔，愛德華?！敝魅伟欀颊f。

賴特不情愿地把頭盔再次戴上。主任敲了敲鍵盤，曲線圖不見了，代之的是“生氣”這個詞。

“你沒必要生氣。”主任笑著說。

顯示器上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是“吃驚”。

“這是普通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實驗?！辟囂卣f，取下頭盔。

主任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們計劃創(chuàng)造一臺能進行思想交流的機器，就像你說的心靈感應(yīng)。不幸的是斯托夫和伍茲死了，所以我們才雇了你。”

賴特覺得主任隱瞞了一些事，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瑪西亞拍拍主任的肩，“我要回辦公室了，發(fā)現(xiàn)什么立刻打電話給我?！?/p>

她邊說邊離開了房間。

主任站在那里盯了賴特一會兒，然后向門走去。

“我們到辦公室去談，那里要舒適一些?！?/p>

于是他們再次坐在第二間屋子的桌子旁。

“伍茲具體問了些什么？”主任又問。

賴特覺得主任有點過于小題大做了。

伍茲打電話是想搞清伽馬射線的某些特性，因為賴特是電磁輻射方面的專家，伍茲找到了他。主任對這個回答似乎不甚滿意。

“我要搞清楚他究竟問了你什么問題。”

賴特回想起約一周前他與伍茲的通話，當時他正在閱讀漫畫書《卡爾文和霍布斯》，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令他頗為不快，不過看到伍茲的名字時，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

他拿起手機，愉快地打了聲招呼：“你好！”

“你好嗎，愛德華？近來我很忙，所以沒能去布魯塞爾參加會議?！?/p>

“你連我的語音信息都沒回?！蔽槠澯H切的語氣令他驚訝，這是他們第一次親切交談，不幸的是也成了最后一次。

“愛德華，最近在忙些什么？”

“沒忙啥，干嗎問這個？”

“你能告訴我，假使我把伽馬射線和阿爾法射線混合起來，會產(chǎn)生什么效果嗎？”

愛德華大笑起來。

“那不可能，我曾試過把所有的電磁輻射同所有已知的射線混合起來，但做不到。你打電話就是為了這個？”

“讓我們假設(shè)伽馬射線同阿爾法射線混合在了一起，新的射線會是什么特性？是完全不同的特性嗎？是兩種特性的混合嗎？”

“什么？別告訴我你已經(jīng)成功地混合了伽馬射線和阿爾法射線?！?/p>

“沒有。謝謝你的幫助?！?/p>

賴特還沒來得及回答，伍茲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主任沉思了好一會。賴特看不出他與伍茲的談話有什么重要的，以至于主任再三追問。他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邊喝邊盯著主任，可對方似乎毫無察覺。直到賴特喝完兩杯后，主任仿佛才回過神來，問：“愛德華，能告訴我伽馬射線同阿爾法射線混合起來會發(fā)生什么嗎？”

賴特被激怒了。

“伽馬射線不可能同阿爾法射線混合到一起，我從高中時就有把不同射線混合起來形成新射線的理想，我做了大量實驗，都沒成功。它們混合不到一起?！?/p>

主任挺直身子。

“要像個科學(xué)家那樣去思考，賴特，我沒問你是否曾設(shè)法混合阿爾法射線和伽馬射線，只是問這樣的射線會是什么特性。”

“很難說?！?/p>

“所以我才問你?！?/p>

“坦白地說，我不知道，一切都有可能?！?/p>

“自我們在布魯塞爾關(guān)于阿爾法射線的唯一性的爭論后，你知道的似乎并不多，賴特。”

“主任，我再重復(fù)一次已經(jīng)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阿爾法射線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因為靠近電磁源而改變它的特性?！?/p>

“你是個傻瓜。在布魯塞爾我就該向你說明我的依據(jù)，但我進行的項目是高度機密的，因此不能向你證明?，F(xiàn)在你也參與這個項目了，我可以展示給你看了?！?/p>

愛德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任證明了阿爾法射線特性的改變。阿爾法射線的穿透力很弱，連一張薄薄的紙都穿不透，但新阿爾法射線能夠輕易地穿透硬紙板。他不知道主任是如何做到的，但有一件事是明確無誤的：新阿爾法射線與真正的阿爾法射線不同。

“怎么做到的，主任？”

“我是對的，不是嗎？”

“對不起，是我錯了?！辟囂卣f，知道如果聽不到他的道歉，主任是不會加以說明的。

主任得意地笑著，關(guān)掉機器向椅子走去，“首先，我們的思維要開闊，我的思維就很開闊。至于這個不尋常的發(fā)現(xiàn)……”

就在這時，瑪西亞猛地推開門，打斷了主任的話。

“我想你們應(yīng)該知道這個消息。半個小時前，查爾斯·亞伯拉罕在公寓被一個瘋子射殺了?！?/p>

房間里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直到瑪西亞再次打破寂靜。

“他也是這個項目組的，對嗎？其他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第二間屋子里了?！?/p>

“誰殺了查爾斯？”主任聲音發(fā)顫地問。

“一個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瘋子，還不知道名字，他曾試圖從12樓的窗戶跳出去?！彼陨酝Ａ送＃艾F(xiàn)在發(fā)生了兩起謀殺，一起自殺，一起自殺未遂。”

“我不相信這幾起死亡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

“是我在負責(zé)這個案子，不是你，主任。另外，查爾斯·亞伯拉罕給我發(fā)了封電子郵件，同時也發(fā)給了你。在電子郵件里，他說伍茲曾提醒他有危險，他還說斯托夫是無辜的?！?/p>

主任嚴肅地點點頭，“我們?nèi)タ纯雌渌?。來，賴特先生，我必須把你介紹給我的同事們。”

瑪西亞擋住他們的路。

“我不想這樣說，主任，但我不太相信你的同事。假如我是你，我不會對他們提到查爾斯·亞伯拉罕的電子郵件。”

主任氣惱地說：“你誰都不相信，瑪西亞，你之所以對我說起電子郵件的事，只是因為他也發(fā)給了我。倘若你希望的話，我不會對他們提及此事。我只是不能相信你會在愛德華·賴特面前提到這封電子郵件，看來他已經(jīng)得到了你的充分信任。”

瑪西亞平靜地看著氣呼呼的主任，“奇怪的是，查爾斯·亞伯拉罕也把這封電子郵件發(fā)給了愛德華。”

“發(fā)給了我？我甚至都不認識他?！?/p>

第二間屋子里只有兩個人，可當賴特和主任進去時里面顯得相當擁擠?，斘鱽喌侥莻€瘋子逃跑前所在的精神病院去了。墻上的喇叭里播放著莫扎特的《第五交響曲》。主任調(diào)低音量，同杰里米·米勒德和馬修·芬奇握了握手。杰里米·米勒德個子很高，身材勻稱，長得挺帥氣。馬修是個胖子，戴著副圓框眼鏡，臉上滿是疙瘩。

“這位是愛德華·賴特，著名的射線專家，現(xiàn)在是我們的一員了?！敝魅握f。

兩人禮貌地同賴特握了握手。

“你倆什么時候到的？”主任問。

“我到了快45分鐘了，芬奇5分鐘前剛到?！苯芾锩谆卮稹?/p>

“聽到查爾斯的死訊時我十分震驚……”

“我們也是。”

“他是我們學(xué)院最聰明的人，沒有他我們這個項目無法前進一步。”

“說得對?！苯芾锩渍f。

芬奇沒有吭聲，他一向不喜歡查爾斯·亞伯拉罕，因為老是受到對方的指責(zé)。主任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沒傻到懷疑馬修殺了查爾斯。他一屁股坐到桌上，等著他們開口。

“主任，我想假如我們以適當?shù)慕嵌劝l(fā)射兩倍的新阿爾法射線，也許會取得較好的效果?！苯芾锩渍f。

主任興奮起來，拍拍額頭，跳下桌子，沖進實驗室。

“別跟他去，馬修，沒有合適的設(shè)備做不到這一點。你說呢，賴特先生？”

“叫我愛德華?！辟囂匚⑿χf。

“什么時候加入的？”

“今天早上?！?/p>

“你那篇用電磁輻射幫助植物生長的論文給了我們很深印象，愛德華。馬修喜歡那篇論文，常常談起它?！?/p>

馬修·芬奇只是點點頭，似乎不太想說話。

“怎么啦，馬修？不舒服嗎？”

“查爾斯·亞伯拉罕剛被謀殺，而你卻像只猿猴似的咧著嘴笑?！瘪R修顫抖著說。

“你一向討厭他，不是嗎？”

“那并不意味著我為他的死而開心。盡管不喜歡他，但我尊敬他。”

“世界是個舞臺……”

“閉嘴！這話我聽過無數(shù)次了，你讓我惡心?！瘪R修·芬奇說，氣沖沖地離開房間，向電梯走去。

“自從得知我們正在試驗的機器擁有不知禍福的巨大潛能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寧?！?/p>

“你的意思呢，杰里米？我看那界面機對我沒有傷害?！?/p>

“愛德華，”杰里米微笑著說，“沒有哪國政府愿意花數(shù)百萬美元去資助一群瘋子發(fā)明一臺無害的界面機?！?/p>

“你是說那并不僅僅是界面機？”

“我向你保證，那是臺界面機，但它是一臺將使世界上再無秘密的界面機。它會刺探所有人的大腦，假使美國總統(tǒng)想知道某國把核武器藏在哪兒，他只需轉(zhuǎn)動旋鈕，界面機就會告訴他答案。知識是人類擁有的最危險的武器?！?/p>

“馬修就是因為這個不安？”賴特驚訝地問，“科學(xué)家在發(fā)明原子彈時良心上可沒有絲毫不安?！?/p>

杰里米·米勒德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馬修心腸有點軟。他無疑很聰明，事實上，界面機上的那些鏡頭管就是他設(shè)計的?！?/p>

“噢?！?/p>

杰里米還想說什么，可看到賴特不感興趣，便知趣地閉上嘴。《第五交響曲》結(jié)束了，接下來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然后又是莫扎特，再然后是維爾瓦第。當開始播放《四季》時，主任走進屋子，看到杰里米閉著眼睛，面對著門坐在椅子上，愛德華則像個幽靈似的站在旁邊。

“設(shè)備要重新設(shè)計，我已經(jīng)下了所需材料的訂單?！?/p>

“很好，主任?！?/p>

“我要到醫(yī)院看看查爾斯的遺體，一起去嗎？”

“不，葬禮時再去。”

“愛德華？”

“好的。”

他們默默地走進電梯，然后上了主任的車。主任要愛德華查看一下電子郵件，愛德華掏出手機，發(fā)現(xiàn)屏幕漆黑一片，才想起忘記給手機充電了。主任看看他，把自己的平板電腦借給他。

“上次查看有多久了？”

“三天?！?/p>

“瑪西亞告訴我查爾斯給你另外發(fā)了封郵件，她是從查爾斯的筆記本電腦里發(fā)現(xiàn)的。”

“查爾斯·亞伯拉罕發(fā)了兩條信息，這一條在前面發(fā)的，我來先看另一條?！?/p>

愛德華·賴特，我處于極大的危險之中。伍茲遇害前提醒過我，當時我不信，現(xiàn)在我信了。我不知道謀殺格雷戈里·伍茲和邁克爾·斯托夫的幕后黑手是誰，也不知道誰會攻擊我，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我被殺，殺我的人將會自殺，這是命令。就算你此刻不懂，我希望你很快就會懂的。很抱歉把你置于危險的境地。我不能透露得更多，因為那會導(dǎo)致你立刻喪生。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使是你最親近的朋友，他們會反過來對付你。請盡你所有的能力找出殺害格雷戈里·伍茲和邁克爾·斯托夫的兇手。

衷心以盼！

查爾斯·亞伯拉罕

另：別把這條信息給任何人看，即使是審問你的警察。

愛德華茫然地看著屏幕，心想，查爾斯·亞伯拉罕把我當成夏洛克·福爾摩斯了。他又看了一遍。查爾斯是對的，邁克爾·斯托夫殺了格雷戈里·伍茲后隨即自殺，那個瘋子殺了查爾斯·亞伯拉罕后也企圖自殺?？筛蓡釋懡o我？

主任從方向盤上騰出一只手，拍拍愛德華的肩頭，“他說了些什么？”

愛德華·賴特打開另一條，“我讀給你聽。”

重要。

我處于巨大的危險之中，一個高智商的人正跟蹤我。殺我的那人不是真正的兇手。我被殺后，立刻掃描兇手的大腦，可能的話，也掃描格雷戈里·伍茲、邁克爾·斯托夫和我的。別相信任何人。

主任大笑起來，“不是這一條，這一條也發(fā)給我了，是第一條。”

“跟這條一樣?！?/p>

主任又大笑起來，“你倒蠻守信的，這很好。不過，我在他的電腦上讀過這條信息，瑪西亞也讀過了?！?/p>

顯然這話讓賴特如釋重負?！斑@樣我肩上的擔子就放下來了?！彼Ａ艘粫髥?，“他們掃描那個瘋子的大腦了嗎？”

“掃了，沒什么發(fā)現(xiàn)。我想知道他所說的‘掃描他的大腦究竟是什么意思?！?/p>

“不清楚。”

主任點點頭，“你知道瑪西亞告訴我查爾斯的死訊時我嚇壞了，現(xiàn)在我們項目組只有三個人還活著了?！?/p>

沉默了幾分鐘后，主任又說：“為這個項目，我們嘗試過大腦的深度刺激和全方位的大腦掃描，嘗試通過思想來激發(fā)活動。在動物身上成功了。但我不認為項目與謀殺之間有聯(lián)系?！彼脑捖犉饋硇判牟蛔?，仿佛他想靠著大聲說出來以向自己證明這一點似的。

他們在沉默中到了醫(yī)院，一名護士把他們帶進一間病房，查爾斯·亞伯拉罕的遺體就保存在病房的一臺冰柜里。主任看了一眼，后退一步，踩到了賴特的鞋。賴特傾過身子，看到一幅可怕的情景。

“天哪！”

查爾斯·亞伯拉罕的臉成了一個大洞，僅部分右眼還依稀可辨，他的頭部一定挨了好幾槍。賴特覺得一陣惡心。

“大腦掃描做不成了。”

賴特點點頭，飛快逃出病房，主任跟在后面。在走向出口的路上，主任掏出手機，把查爾斯的信息又讀了一遍。

“無法想象殺手是如何知道大腦掃描的?！?/p>

“他一定讀過查爾斯的電子郵件?！?/p>

“不對，他最后的登錄時間就是查爾斯發(fā)電子郵件的時間?！?/p>

“那瘋子曾想自殺，對嗎？”

“是的，查爾斯是對的，幸好他在跳樓前被警察包圍了。他們奪下他的槍時，他沒有試圖反抗。他現(xiàn)在就在這家醫(yī)院里，想看看他嗎？”

“現(xiàn)在不想?！?/p>

“你將住在哪里？”

“還沒有決定?！?/p>

他們默默地走著，腦子里想著許多事，但什么都沒說出來。在接待處，他們看到瑪西亞急匆匆地走過來。她的臉色有點蒼白，說話時聲音微微顫抖。

“我們必須去實驗室?！?/p>

“為什么要去實驗室？”

“因為我負責(zé)這個案子，不是你，主任。”

“我知道，警官，可為什么我們要像條哈巴狗似的圍著你轉(zhuǎn)？”

“因為你沒有授予我進入四樓走廊的權(quán)力。沒有你的協(xié)助也可以進去，打碎玻璃門很容易，或者我們以故意隱瞞證據(jù)而逮捕你?！?/p>

主任的樣子就像條暴躁的龍，只是鼻孔里沒有煙，嘴里沒有火?，斘鱽啗_他微笑道：“我想可以乘我的車。”

主任咆哮道：“坐我的車更舒服！”

“隨你的便?！?/p>

剛出醫(yī)院，瑪西亞的車就加速跑到前面去了，很快不見了蹤影。主任故意把車開得很慢，讓瑪西亞去等。賴特則思索著查爾斯的電子郵件。

“如果我被殺，殺我的人將會自殺，這是命令。”

這話聽起來像是恐怖分子的自殺式炸彈。為什么有人要殺害進行這個項目的科學(xué)家呢？許多外國機構(gòu)會很高興地盯著這個發(fā)現(xiàn)，可他們怎么知道格雷戈里·伍茲、邁克爾·斯托夫，以及查爾斯·亞伯拉罕在進行這個項目呢？也許是這三人中的某個人在酒吧里說漏了嘴？不可能，除了馬修·芬奇，其他幾個都是滴酒不沾的人。沒錯，這個項目屬于高度機密，所以科學(xué)家不大可能從中獲得名聲，因此可以排除科學(xué)家為了名聲而殺人。也不是為了錢，因為他們都獲得相同的報酬。太復(fù)雜了，我甚至想不出一個殺人動機。究竟為了什么有人要殺他們？查爾斯·亞伯拉罕的郵件充分證明了這幾起死亡之間有聯(lián)系?！耙粋€高智商的人在跟蹤我?！币仓挥新斆鞯娜瞬拍茏龅綒⒘巳硕羞b法外。

瑪西亞的話使得他心驚肉跳。“賴特先生，我

們沒有懷疑你，否則你就不會在這里了。”他抖得像片秋風(fēng)中的葉子。沒錯，他有足夠的理由被懷疑。也許他們認為我為了這份工作而殺了他們，甚至更糟，我要進入這里偷走這臺界面機。到目前為止，我是唯一從中獲利的人。我得到了這份工作，進入了四樓。當想起格雷戈里·伍茲是如何死的時候他鎮(zhèn)靜下來。邁克爾·斯托夫殺了他，這點已經(jīng)被證實了。此外，至于查爾斯·亞伯拉罕，在他死前我根本不知道世上有這個人。他們不能以任何事來測試我。一個可怕的念頭攫住了他。也許他們認為我在為印度政府工作，也許瑪西亞就是這樣想的，一名間諜在他國的土地上不會得到與本國公民同等的待遇。我一定要趕第一班飛機回金奈去，無論別人怎么想。飛回去也許是心虛的證明，可我不想把脖子伸進繩圈里等著它收緊。一定是由主任出面雇用我，以便他們能把我?guī)У竭@里，他們想讓我徹底消失。

汗水從他臉上流下來，濕透了襯衫。主任皺著眉頭看著他，但沒說什么，只是在心里嘀咕著。這家伙怎么了，這么冷的天還出汗。也許他不舒服，在我的車里他不應(yīng)該不舒服，我可不想有更多的麻煩。他后悔雇了賴特，到目前為止，賴特還沒有提出任何建設(shè)性的意見?，斘鱽喪莻€傻瓜，因為是她勸我雇用這個家伙的?，F(xiàn)在我在學(xué)院里獲得了個壞名聲：同事的葬禮還沒舉行我就迫不及待地找人來頂替。瑪西亞似乎認為這個人有罪，他在印度能做什么？他怎能勸說邁克爾·斯托夫去殺格雷戈里·伍茲？即便如此，有罪的也應(yīng)該是斯托夫而不是賴特。那個瑪西亞是個傻瓜，為什么警方要她來負責(zé)這個案子？他們可以把案子交給海倫娜·威廉姆斯，至少她喜歡我。

主任停下車，兩人從車里出來，看到瑪西亞站在電梯旁邊。

“哈，你跑得真快！”

“有句話想私下里說，格雷小姐?！辟囂氐穆曇衾锿钢箲]。

“叫我瑪西亞就行，”她說，朝早上審問他的那間小屋子揮揮手，“你請回避，主任?！?/p>

主任一陣惱怒，但沒說什么，心里卻又嘀咕開了。

這兩個人是一伙的嗎？我還以為她懷疑他。有可能。他所能做的就是呆站著和打哈欠，他很擅長這個，瞧瞧他剛才在醫(yī)院的表現(xiàn)。不管他們，我得回辦公室，試試設(shè)計新阿爾法射線。

電梯把主任帶到四樓。玻璃門滑開了，主任沖進辦公室，伏案忙活了半個鐘頭，為新阿爾法射線草擬了方案。他滿意地笑著，倒了杯檸檬水。喝了一半的時候，他思考得越來越深，剩下的檸檬水只是機械地慢慢喝著。他那起初沒能領(lǐng)會同事被謀殺的嚴重性的大腦，在他把空紙杯放回桌子上的時候領(lǐng)會到了。他抱起雙臂，開始做九年來的第一次禱告。

瑪西亞·格雷是個工作非常有條理的女人，她成功調(diào)查的瑟伯“自殺”案，給她帶來了寵愛和妒忌。在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才干了一年，她就升為局長助理。那些都過了不惑之年的同事們不喜歡他們中有這么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但都不得不承認她具有敏銳的大腦和眼睛。她從不浪費時間去取悅別人，對審問的對象，也從不在乎他們的感受，這使得主任既緊張又憤怒。

查爾斯·亞伯拉罕遇害的第二天下午，瑪西亞陷入深深的思考。她有許多疑點，可是還理不出頭緒。以至于當主任想同她談?wù)勊麑Π讣鹨虻目捶〞r，她聳聳肩沒搭理他，甚至沒注意到他臉上揚揚得意的表情，以及幾英尺外就能聞到的威士忌的味道。

過了好一會，她從皮轉(zhuǎn)椅上站起來，走進第二個房間。主任正與印度人討論著什么，看到她輕快地走進來，兩人都皺起眉頭。

“有進展嗎？”主任冷冰冰地問。

瑪西亞·格雷倒沒在意這點，“有很多，主任。首先，你有話要說，對嗎？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p>

愛德華·賴特見他們有話要說，欲起身出去，主任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留下?！敝魅螌鄣氯A說，又沖用手帕捂著鼻子的瑪西亞微笑道，“我對賴特充分信任，有什么話盡可以當他的面說?！?/p>

瑪西亞看著他，眼神既厭惡又驚訝。

“把手帕收起來，我只不過才喝了兩杯?！?/p>

“嗯，我不介意愛德華在這里。說吧，阿貝?！?/p>

“說什么？”

“半小時前你在辦公室想對我說的?！?/p>

“哦，那個同我們現(xiàn)在談的不相干。愛德華有更好的主意。我以為我們在開始實驗前得把設(shè)備修理一下，但愛德華有個了不起的想法。既然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干嗎要等到設(shè)備準備好呢？”

“你在說什么，主任？我有重要的事要做，沒空聽你扯淡?！?/p>

“扯淡？”主任喊道，“你對科學(xué)一竅不通。你真笨得可以。”

就在這時，杰里米·米勒德和馬修·芬奇走進實驗室，兩人似乎正在進行嚴肅的討論。

“你在喊什么，主任？”

杰里米·米勒德對瑪西亞微笑著，打開音響，實驗室里立刻充滿貝多芬的樂曲聲。

愛德華·賴特同杰里米握了握手，自言自語地說：“天才?！?/p>

瑪西亞也同杰里米握了握手。

“我正在告訴這個女人愛德華的突破，她卻說是扯淡?！?/p>

杰里米緊張起來，馬修高興地笑道：“這么快，賴特先生？”

主任向屋子遠端的心靈感應(yīng)機走去。機器現(xiàn)在被兩組電磁鐵環(huán)繞著，它的右邊是阿爾法射線源，左邊是貝塔射線源。

“現(xiàn)在，我們來創(chuàng)造新阿爾法射線?！?/p>

主任摁下遙控器上的按鈕，兩組電磁鐵活躍起來，當它們繞著機器緩慢旋轉(zhuǎn)時，兩組電磁鐵間出現(xiàn)明顯的拉力。

“基于重力原理，阿爾法射線因磁鐵外層的鉛發(fā)生偏移，貝塔射線也是這樣。它們在機器上方一個看不見的圓環(huán)中心進行碰撞時，新阿爾法射線垂直下降到機器中去?！?/p>

他等了幾分鐘，屋子里鴉雀無聲，大伙兒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機器。機器的表面有層帶藍色的光，一道細細的藍光從機器中發(fā)出，射在與機器成直角的椅子上。

“瞧！新阿爾法射線準備好了。”

“我們知道，人的大腦至少需要收到100萬個電信號才能產(chǎn)生一個新的活動。我們試過納米制造電子信號，但沒成功，不過這個有希望?！?/p>

主任看到杰里米·米勒德和馬修·芬奇震驚的神情，滿意地笑了，“不是你才有大腦，杰里米，愛德華的大腦似乎毫不遜色。無疑，你很聰明而迷人?！?/p>

“干得好，愛德華，但能行嗎？”馬修問。

“讓我們拭目以待，”主任說，“我們需要個志愿者?！?/p>

“不行！”杰里米似乎有點不安，“我們不知道新射線會有什么后果?！?/p>

愛德華微笑著說：“我想不會有什么傷害，我來當志愿者?！彼麆傁蚯白吡藘刹?，馬修·芬奇突然沖到窗戶前，跳了下去。

大伙兒都驚呆了，瑪西亞跑到窗前朝下看去，只見馬修似乎還活著。

他們四人奔向電梯。當他們跑到馬修跟前時，在門口巡邏的警察也加入進來。

馬修·芬奇喘著氣，語無倫次地咕噥著什么，隨即斷了氣。

主任在胸前畫著十字。

愛德華·賴特不記得為什么要選擇目睹對馬修·芬奇的驗尸。他神情恍惚，歇斯底里地堅持要醫(yī)生用所有可能的方法掃描馬修的大腦，從最低限度的干涉射線到穿透力最強的X光射線。主任看著賴特，想知道對方腦子里在想什么。主任以為賴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賴特不知道，他只是按照查爾斯·亞伯拉罕的要求去做?，斘鱽啞じ窭讖娖戎魅位氐杰嚴?，她想同賴特談?wù)?。離開醫(yī)院前，她向醫(yī)生交代了幾句。

“要是在他的大腦里發(fā)現(xiàn)了受射線影響的區(qū)域，打這個電話。”她把自己辦公室的號碼給了醫(yī)生，又要求醫(yī)生把瘋子的大腦也掃描一下，把結(jié)果用電子郵件發(fā)給她。醫(yī)生點點頭。她微笑著握握他的手，走出房間。

在走廊里，她給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告訴秘書威爾遜·史密斯，如果接到醫(yī)生的電話，說死者身體里有放射物的話，立刻派十幾名警察到耶魯學(xué)院去。

杰里米·米勒德沒有陪同愛德華和主任去醫(yī)院，所以不知道對馬修大腦進行的掃描。他打算帶警察從馬修擁抱死亡的地方去四樓的實驗室。警察們交口稱贊杰里米的聰明和智慧，他們決定待在那里，直到瑪西亞從醫(yī)院回來。他們了解她的脾氣，以前曾領(lǐng)教過許多次。所以他們就待在警衛(wèi)室，坐在硬椅子上，就著一杯杯的酸橙汁啃著冷三明治。他們感覺到杰里米坐立不安，但沒多問他什么。瑪西亞是專家，他們決定把這個問題留給她。

瑪西亞·格雷陪著愛德華·賴特默默地走進四樓馬修·芬奇跳樓的辦公室，關(guān)上門，等到賴特坐好，才面對著他坐在桌子上。

“馬修的死并不令人意外，對嗎，賴特？”

“是的?！辟囂鼗卮?。

“我覺得意外，我本以為跳樓的會是你。”

愛德華張大嘴巴看著瑪西亞，“我？”

“我以為你對那臺機器知道些什么，而那正是兇手不希望別人知道的。顯然不是你，因為馬修死了而你還活著?！?/p>

“他是誰？”

“希望我知道，愛德華，但我們無能為力，至少法律上是這樣?！?/p>

“只有兩個選擇。”

“你是說主任和杰里米·米勒德？”

“對?！?/p>

“馬修跳樓時我們都在場，當時我一直注意著主任，我向你保證他正忙著同你說話?！?/p>

“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

“我強烈懷疑這是一臺操作者可以控制別人的機器，機器就在房間里，記得嗎？”

“但它沒有運行，我們還沒有開始操作它，自殺發(fā)生前主任剛剛把機器重新安排好，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這臺機器起的作用。我覺得極其不可能，電磁波沒有如此強大的效果，除非……”

仿佛想到了什么，愛德華突然停住口：新阿爾法射線可能有如此令人驚駭?shù)奶匦浴Ｋ酒鹕?，匆匆走到門口，打開門向外看去，兩名警察正在閑蕩，其中一個皺著眉頭看看他。賴特砰地關(guān)上門。

“瑪西亞，請讓他們走開，我們需要單獨在這里?！?/p>

“為什么？”

“我想我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支開他們，我們得單獨在一起。”

瑪西亞注視了賴特一會，打開門，示意警察離開。

“別讓人上來，別讓人打擾我們?！?/p>

警察走了，瑪西亞關(guān)上門，“行了嗎？”

“行了。我要告訴你正在發(fā)生什么。我不知道是誰，但知道正在發(fā)生什么?！?/p>

“快說?！?/p>

“這臺機器沒這個功能，主任或杰里米——我不知道是誰——知道它沒這個功能。他已經(jīng)發(fā)明出來具有這個功能的機器，他殺了他的同事，因為他們對他的事略有所知?！?/p>

“這點我也可能告訴你?！?/p>

“受到射線照射的人會完全遵從操作者的命令，這就是為什么兇手像受害者一樣清白?！?/p>

瑪西亞的手機響了一聲，是醫(yī)院發(fā)來的信息。瑪西亞打開讀著，臉色變得很嚴峻。

“我看得到這一點，我還知道幕后黑手是誰?！?/p>

瑪西亞含笑看著賴特吃驚的臉，給他看醫(yī)院發(fā)來的信息。

大樓外響起了警笛，蓋住了愛德華的驚叫聲。他們打開門，看到十幾輛警車在樓下閃著警燈，看到主任急急忙忙向警車跑去。

魯坦斯走進來時，杰里米·米勒德從警衛(wèi)的桌子后站起身來。魯坦斯是個30多歲的壯漢，脾氣暴躁。他負責(zé)大樓的警衛(wèi)，陪著他的是個神情不安的瘦子。魯坦斯朝杰里米點點頭，大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下。瘦子皺著眉頭看著杰里米，問：“你在這里干什么？”

一名警察笑著對杰里米說：“別放在心上，這是他的職責(zé)所在，只有警衛(wèi)才能在這里?！?/p>

“我應(yīng)該到四樓去嗎？”杰里米微笑著問。

“你最好快點走！”新來者吼道。

“你干嗎對他這么不客氣？他是四樓的科學(xué)家?！?/p>

“沒關(guān)系，我到辦公室去。”

杰里米·米勒德走出警衛(wèi)室，知道魯坦斯的目光在尾隨著自己。

瘦子格里菲斯關(guān)上門，“有人詢問過他嗎？”

警察們看著他，其中一個回答：“我們認為應(yīng)該留給瑪西亞?！?/p>

“你們搜查了辦公室嗎？”

“徹底搜查過了，格里菲斯先生，還給搜查錄了像。”

瘦子咕嚕著什么。

“想到應(yīng)該逮捕誰了嗎？”

“杰里米認為是自殺，他說馬修為這些謀殺一直心神不寧?！?/p>

“他這樣說的？主任怎么說？”

“他語無倫次地嘰咕什么阿爾法射線之類的，把自己鎖在四樓的實驗室里?！?/p>

魯坦斯對這個疏漏皺起眉頭，“你們怎么能讓他把自己鎖起來？應(yīng)該進去搜查一切?！?/p>

“我們搜查了他的房間，他幾乎叫喊起來。屋子里滿是灰塵，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我們在門外留了兩名警察?！?/p>

被瑪西亞趕下樓的一個警察抱歉地說：“瑪西亞不想被打擾，把我們趕了下來。”

魯坦斯和格里菲斯勃然大怒。魯坦斯憤憤地說：“現(xiàn)在這里由我來負責(zé)，回到四樓去?！?/p>

兩名警察向門口走去時突然響起了警笛聲，大廳里一下子空了，警察們都想跑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在大樓的入口處擠成一團。

電梯的門開了，主任從里面出來，在警察們的注視下向警車跑去。

杰里米·米勒德悶悶不樂地把手指放在指紋鎖上，無精打采地從實驗室和辦公室的門前走過，打開最后一間屋子的門。這是一間儲藏室，存放著食品和電腦。他之所以選擇這間屋子是因為他知道這里可以藏住他的秘密。他走進去，心情沮喪地坐在屋子中間一把蒙著印花棉布的椅子上。

當他發(fā)現(xiàn)利用恒定電流創(chuàng)造出來的磁場，簡單的畢奧-薩伐爾定律就能使射線發(fā)生偏轉(zhuǎn)時興奮異常。他從沒想過在復(fù)雜的實驗中應(yīng)用普通定律。接著，他設(shè)置了一組穩(wěn)定電源，把阿爾法射線和貝塔射線源聯(lián)合起來。200伏特時沒有動靜，他增加到1000伏特，還是沒有出現(xiàn)預(yù)期的變化，直到1400伏特時，微弱的阿爾法射線和貝塔射線才發(fā)生偏轉(zhuǎn)，于是新阿爾法射線誕生了。新射線的特性令人震驚。他還發(fā)現(xiàn)，當他把射線照射在老鼠身上時，一個傾斜的電場在大腦里產(chǎn)生。他很快發(fā)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與麥克斯韋爾·法拉第方程式一致。

新射線里的磁場與大腦里的電脈沖發(fā)生碰撞，產(chǎn)生一個新的電脈沖，使大腦對身體發(fā)出行動的信號。他花了很大氣力才找到使電脈沖控制身體不同部位的方法。他預(yù)料在老鼠身上獲得的成功同樣對人類適用，他覺得他擁有科學(xué)魔力。這僅僅發(fā)生在兩天前。

今天，杰里米既郁悶又難過。他從來沒有殺害格雷戈里·伍茲的意思。他想要射線為他的利益服務(wù)，他將成為總統(tǒng)，那時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他知道，這種射線會創(chuàng)造奇跡。他曾協(xié)助邁克爾·斯托夫試驗新阿爾法射線，以觀察它的效果。效果很完美，他單腿站了四分鐘，直到另一束射線射中他。當他與邁克爾在一起的時候，他接到了格雷戈里的電話，對方說自己已經(jīng)用混合阿爾法射線和貝塔射線的方法找到了新射線，這促使杰里米開始行動。他沒有多想，他從不考慮行動的后果。他只是行動。

他勸說格雷戈里在實驗室等一會，然后計算出使一個人殺掉另一個人之后自殺的電脈沖。他尚不確定射線是否強到足以使大腦違反自己的意愿，所以還給邁克爾喝了幾滴慢性毒藥。射線達到了預(yù)期的效果，兩個人都死了，他從很早以前安裝在實驗室的竊聽器里聽到了一切。他還從竊聽器里聽到主任沒有告訴他的項目的最新進展。

對他們的死他沒有絲毫自責(zé)。他想知道格雷戈里說的“其他人都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他相信格雷戈里是在胡言亂語，但竊聽到的主任與愛德華·賴特的談話令他不安，敲擊鍵盤的聲音更是讓他疑竇叢生。他不想有人把他與謀殺聯(lián)系起來，一個逃跑的瘋子很容易成為目標，而且查爾斯·亞伯拉罕也死了。查爾斯的電子郵件令他困惑，但他并沒感覺到威脅。

潛含在音樂里的魯米那信息是他靈機一動想到的，對此他做得很成功，任何對他不抱偏見的人聽了音樂里潛含的魯米那信息后都會認為他杰里米是個有魅力的聰明人。

巧的是，他剛讀完查爾斯的電子郵件，馬修就登門拜訪來了。不到半分鐘他設(shè)定的射線就射中了馬修。要殺主任和愛德華易如反掌，請他們到家里來吃頓飯就能搞定，不過現(xiàn)在他還不想殺他們。

他感到悔恨僅僅因為其他人對謀殺的反應(yīng)。他殺了同事的念頭并沒讓他感到自責(zé)，可是人們談?wù)撝\殺的方式卻使他遺憾，這就是為什么現(xiàn)在他感覺不開心。

他雙手捧著腦袋，后悔為什么要聽人們說些什么。要是沒有聽到其他人說起謀殺，他一點兒也不會難過。他突然使勁地撕扯著頭發(fā)，發(fā)出痛苦的嗚咽。警車的警笛聲淹沒了他的嗚咽，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透過窗戶看到一下子來了十幾輛警車。

主任幾乎是含著淚走進了四樓滿是灰塵的實驗室。

警察們都很同情他，他十分感激他們沒有連珠炮似的對他發(fā)問。馬修的死使他極為驚恐。

我們只剩兩個人活著了，印度人不算，他是謀殺發(fā)生后才來的。格雷戈里是第一個，然后是邁克爾，查爾斯被一個瘋子所殺，馬修從窗戶跳了出去。杰里米還活著，我也是。一定是杰里米，可他是怎么干的？

杰里米一定發(fā)明了這種機器，卻守口如瓶。他一定打算要獨自使用它，這是唯一可能的解釋?，F(xiàn)在他會試圖殺我。那幾個人一定知道他造出了這種機器，或許還幫著他制造。迄今為止，我是唯一對此不知情的人，所以我還活著。愿上帝保佑我！

對我來說，唯一安全的地方是隔絕輻射的鉛室。我想知道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現(xiàn)在自己在做什么呢？會不會是在遵照他的指令呢？

主任努力集中思緒，可腦子里太亂了。他聽到警車駛進院子里發(fā)出的警笛聲。懷著請求警察把他帶到鉛室的念頭，他沖進電梯，又從電梯沖進一大堆警察中間。

瑪西亞·格雷和愛德華·賴特走到警車前時，魯坦斯正同帶隊的警官阿爾弗雷德·墨菲說話。墨菲同瑪西亞和愛德華握了握手，他們看到主任坐在墨菲的車里?，斘鱽喴怀霈F(xiàn)，魯坦斯便退居幕后了。

瑪西亞問魯坦斯：“杰里米在哪里？”

“他說要到四樓他的房間里?！?/p>

瑪西亞幾乎是驚恐地看了一眼四樓。

“別擔心，瑪西亞，我想現(xiàn)在我們是安全的?！睈鄣氯A安慰的話語使瑪西亞重新振作起來，她點點頭，向電梯走去。剛走了幾步，電梯門突然開了，杰里米從電梯里走出來。瑪西亞愣住了，警察們同時舉起槍對準杰里米，他趕緊舉起手來。

“把他銬起來，阿爾弗雷德，我們到大廳去談?！爆斘鱽喢畹?。

杰里米用挑釁的目光看著坐在魯坦斯辦公桌后面的瑪西亞，嘲笑道：“你們不能拿我怎么樣?！?/p>

他把懊悔丟到了腦后，臉上只有冷笑。

瑪西亞知道這是真的，她沒有切實的證據(jù)，一切看起來都那么荒誕，審判時只會讓陪審團發(fā)笑。所以她一聲不吭，只是皺著眉頭。然而，這個消息并沒有讓主任感到不安，他好奇地嘰咕著，想知道杰里米是如何造出這種機器的，幾乎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眼機器?！皺C器在哪里，杰里米？”

“在我家，實驗室的那臺需要做幾處改動。”

“你什么時候成功的？”主任幾乎抑制不住聲音里的興奮。

“格雷戈里死的那天?！苯芾锩孜⑽㈩D了頓，又說，“格雷戈里也幾乎成功了，阿貝?！?/p>

愛德華·賴特厭惡地看著杰里米，“可是為什么？你本來也可以得到聲望。”

“你是個傻瓜，愛德華。是我發(fā)明了這種機器，不是格雷戈里或其他人?！?/p>

主任吼道：“這個主意是我的！”

“那又怎樣？格雷戈里幫助了我，還有查爾斯，如果他們先發(fā)明出來，也會像我這樣做的?！?/p>

“他是個瘋子，瑪西亞?！?/p>

瑪西亞朝愛德華點點頭，一臉憤怒。坐在她旁邊椅子上的阿貝·克拉克也是怒不可遏，眼睛里冒著怒火。

“你會殺了我嗎，杰里米？”

“無疑我會的。你是我遇到的唯一一個只管工作而不計后果的人。你想發(fā)明一種可以刺探所有人大腦的機器，從不認為那是壞的或不道德的。你發(fā)明了一種大腦刺激機，也沒認為有什么不妥。你試圖發(fā)明一種可以控制小動物的人造射線，卻沒想到經(jīng)過改進，也可以用在人類身上?！?/p>

“你到底想干什么？”

“競選總統(tǒng)！”

杰里米·米勒德大笑起來。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因為阿貝·克拉克從桌上拿起一把自動手槍，朝杰里米的頭上開了兩槍。

杰里米·米勒德轟然一聲倒在地板上，椅子也倒下來，壓在他身上。

瑪西亞面帶微笑看著對自己剛才的沖動震驚不已的主任，認為死亡是杰里米·米勒應(yīng)得的懲罰。但她不能親自動手，很高興主任替她做了。愛德華·賴特驚恐地看著主任，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他怎么能這樣？”

他們?nèi)齻€出了大廳，向四樓走去。墨菲向瑪西亞保證，他會妥善處理杰里米的死。

實驗室里，主任現(xiàn)在極其渴望喝上烈性威士忌，便給自己倒了一杯?，斘鱽喓蛺鄣氯A則各捧著一杯檸檬水。三人圍著桌子舒適地坐下，桌子上放著他們剛剛從杰里米家取來的一個盒子，盒子跟桌子一般大小。

主任憎恨地看著盒子，同時又混合著些許渴望。

“這是個非凡的發(fā)現(xiàn)，卻是毫無用處的。政府在這個項目上花了250萬美元，可我不得不把它丟棄?！?/p>

“250萬？”愛德華驚叫道。

“沒錯。整個四樓實際上就是為這個項目建造的，那些設(shè)備都是特別設(shè)計的。那些輻射源有點兒難以維護。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同我們一起工作，其實就是提供保護，你知道的?！?/p>

愛德華點點頭。瑪西亞知道這一切，但對項目本身一無所知。

“我想制造一臺心靈感應(yīng)機，一臺能識別人們的想法和情緒的機器。查爾斯想用我的人為的思維刺激去進行心靈感應(yīng)，于是我們決定去做。思維刺激很容易作用在動物身上，我成功地控制了一只老鼠，要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但用來控制人時卻十分困難，在識別情緒方面我無法前進半步。

“起初我們嘗試了經(jīng)顱聚焦超聲波和腦電波，可是沒有效果，因為沒有合適的媒介來傳送它。然后格雷戈里想到了混合電磁輻射的主意，我們試了一個星期，也沒有成功。后來查爾斯在阿爾法射線中混合了貝塔射線、X射線和伽馬射線。

“新射線具有非常強大的穿透力?？墒牵覀儧]有辦法讓它運載其他射線。你的主意非常了不起，愛德華，兩組電磁鐵當然可以偏轉(zhuǎn)那些無用的衍射，使得射線穩(wěn)定。你稱之為新阿爾法射線，對嗎？

“我以為我們成功了，但我們錯了，杰里米在我們之前就成功了。電場與具有極強穿透力的新阿爾法射線相結(jié)合，向大腦發(fā)出信號，這個信號可以使人按照發(fā)送者的意愿行動。

“杰里米一定發(fā)現(xiàn)了使用腦電圖能夠捕捉到腦信號，而且可以把電脈沖植入新阿爾法射線，由它把電脈沖發(fā)送到感受性比較強的人的腦子里，這人會按照接收到的電脈沖而行動。脈沖越強，大腦就越對這個脈沖深信不疑。

“格雷戈里一定發(fā)現(xiàn)杰里米已經(jīng)造出了這種機器，所以他必須死，邁克爾·斯托夫則成了工具。查爾斯·亞伯拉罕從格雷戈里·伍茲那里收到一封電子郵件，所以查爾斯也必須死。今天早上，杰里米讓馬修受到了新阿爾法射線的照射，巧妙地命令他當我們都在場的時候從窗戶跳出去。杰里米一定忘了我們有可能掃描馬修的大腦。我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時候殺我，他也一定打算殺了愛德華?！?/p>

一直默默聽著的愛德華聲音嘶啞地問瑪西亞：“警笛響起來的時候你說已經(jīng)知道了誰是兇手。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杰里米？”

瑪西亞微微一笑，解釋道：“當一個人的朋友被謀殺了，他卻有心情聽莫扎特和貝多芬，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主任和愛德華同時搖搖頭。

“起初，我以為他使用音響是因為沒有隨身攜帶耳機，但我在他的包里看到了一副高檔耳機，所以我推測他是想讓我們聽莫扎特。我測了聲軌，上面潛含著魯米那信息，就像‘杰里米是個優(yōu)秀、誠實、迷人的人?！?/p>

主任嚇壞了，“現(xiàn)在我才明白，為什么以前一直沒有懷疑他?！?/p>

愛德華困惑地問：“潛信息？”

“潛信息是指混合在聲軌里的音頻信息，它們不能被我們的意識所感知，它們是下意識地被我們的大腦記錄下來的，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傾向于相信我們聽到的潛信息?！?/p>

愛德華的臉驚恐地僵住了。

“為什么？”愛德華急切地問，“為什么他要殺人？”

“我們只能猜了。他一定想證明自己能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知道這沒有說服力。他一定想獲得所有的聲望。他一定是在邁克爾不知情的情況下向他發(fā)射了射線，也可能是在他的家里，命令他殺了格雷戈里后再上吊自殺。”

“人類的大腦不會反過來對付自己。殺別人相對容易，自殺則比較難，所以他發(fā)射的射線一定足夠強。”

喜歡說甚于聽的瑪西亞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主任，臉上帶著敬畏的表情。

“他是如何設(shè)定謀殺時間的？”

“生物鐘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行動，射線接管了大腦的工作，植入在射線里的命令增加了射線的效果?！?/p>

主任注視著馬修跳出去的窗戶，然后把注意力拉回到放在他們面前的盒子上，沉默了好一會后才說：“說到底，這是種奪命射線?！?/p>

瑪西亞對愛德華笑了笑，回到辦公室。案子解決了。

雖然不是她實際上解決了案子，她仍可以把它歸到她成功解決的案子清單里，畢竟案子是她負責(zé)的。她得把案子歸檔，將注意力轉(zhuǎn)到下一個案子上去。

愛德華同主任握握手，走出辦公室，在大廳遇到了馬庫斯·約翰。第二天，他坐馬庫斯的車來到機場，登上了返回金奈的航班。

主任沉思了好一會，打開界面機，上面有兩塊半圓形的電磁鐵，所有的電線和射線源都排列得整整齊齊。

他走出辦公室，回來時手里拿著一瓶化學(xué)藥水。他把藥水倒進盒子里，盒子化成看不出形狀的一團。

他注視著在桌子上升起的一團煙霧，憎恨和渴望的表情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