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白
當人無法在大地上隨意走動時,頭頂上的云卻自由得可以。
這一天,不知為什么,天空變得這樣藍。為了不錯過這瓦藍的天,這世上所有的云應該都出來了吧。它們列隊而行,迅速移動,從樓房之間狹小的縫隙里擦過。有薄如蟬翼、如絲綢、如紙片的,也有蓬松充盈,一團團,一朵朵,擠擠挨挨,臃腫無比,密不透風的。
它們不像奔馬,不像群山,更不像風帆,它們只像自己,是云應該有的模樣。也就是——它們從沒有固定的樣子。
是風在使勁地催趕著它們吧?要不然,它們也不會這般在人前暴露行蹤。我總以為那些云是不動的。在大多數(shù)日子里,它們確是一動不動地飄浮在天邊,在我們抬頭的時候,被我們所見。
有時候,我這樣想:天底下是不是真的有“云”這種東西存在?
可當我仰望天空,除了云,一切都是虛空。沒有比云更加真實的東西了。
今天的天空實在是太藍了,這是盛夏里天空最藍的一天。
那些從無垠的天際吹來的風,也在吹著我們。它們從兩幢高樓的縫隙之間吹來,吹在地面上仰躺著的我們的臉上,吹得整個人暈暈乎乎,好像要飛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不能行走,我也不會躺在這里看云。
當我全神貫注地看云時,似乎云也能看見我。在這一剎那,這是確定無疑的事。相看兩不厭,其實只是不經意間的一瞥。
在這一朵云與那一朵云走動的間隙里,是一片藍色的空白。那些空白的存在,足以證明臺風來臨之前看云的上午是個奇跡。
當我在為純潔無瑕的這一朵云去了不再來而傷感時,又飄來神秘恍惚的另一朵,這些流動的云,列隊而行的云,急性子的云,碩大的云,沒有一朵是重復的。
當有人說出“云端”這兩個字時,我還覺得云好遙遠。
可此刻我躺在這里,無所事事,除了看著飄過頭頂?shù)脑?。我在期待著什么。也許真有兩朵一模一樣的云,走了又來,在我眼皮底下溜走,只是我沒有注意到。
很多時候,我都不會像這個上午這樣,用全部的時間來看一朵云。因為很多時候,云都是不動的。而今天,風吹動了它們,滿天滿地的風,到處都是風聲。在浮動的云層下面是旋渦,風的旋渦。
只有風,才讓人感到如此熟悉。從一出生就有的風,它來自故土的上空。
只要我們愿意等待,總會看到一些不為平常之眼所見的種種。比如那些行走的云,為何步履匆匆,誰也不知道它們要去哪里。
不看云的日子,云似乎走得特別慢,而時光飛逝……
不知為什么,每次看到云,我總想著要出去走走。我想看到它在別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