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凡東

這年9月，50歲的王月影從吉林省一所中學(xué)辦理了內(nèi)退手續(xù)，比她長10歲的丈夫高原也已從林業(yè)部門退了下來，23歲的女兒高佳琪在外地讀研究生。

夫妻倆和一個朋友合伙做木料生意，結(jié)果血本無歸，一輩子的積蓄全打了水漂，還欠了一屁股債。為了還賬，夫妻倆背井離鄉(xiāng)，在青島市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民房，辦起了中小學(xué)生培訓(xùn)班。

王月影教得好，家長口口相傳，生源猛增，三間教室讓學(xué)生填得滿滿的。于是，她又聘請了三名老師，一切都比她意料的還好，一個月下來，夫妻倆的純收入竟有2萬元。

三年后，女兒高佳琪研究生畢業(yè)，到幾家單位去應(yīng)聘，都是一個月3000元的工資，這與她想象的收入大相徑庭。

后來，她看媽媽辦的培訓(xùn)班掙錢，就說：“媽，在外面找工作那么辛苦，不如我給你打工算了！”

媽媽生氣地說：“辦家教只不過是短期行為，賺錢也是暫時的，我覺得你還是找一份正當(dāng)?shù)穆殬I(yè)比較可靠?！?/p>

不久，女兒硬著頭皮應(yīng)聘到一家商場。這是一家外資企業(yè)，月工資在3800元以上，可是上班一天她就受不了了：上班時必須站著，一站就是七八個小時，她干了一天就辭職了。

高佳琪在網(wǎng)上聊天時，認識了山東某大學(xué)26歲的畢業(yè)生陳玉龍，不久兩人就過上了同居生活。

得知女兒和一個沒有穩(wěn)定工作的男孩兒談戀愛，爸爸媽媽說啥也不同意。

可是，經(jīng)不住女兒的眼淚，爸爸媽媽還是同意了。

不久，陳玉龍看著高佳琪的媽媽辦培訓(xùn)班賺錢，也想辦自己的培訓(xùn)班，高佳琪說：“沒有問題，房租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女兒回到媽媽那里匯報，爸爸媽媽都很反對，媽媽說：“你以為干家教是那么容易的嗎？說不定錢投進去了，不會有一個學(xué)生來。教學(xué)生是要用心教的，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我沒有錢給你們往水坑里扔！”

女兒一看媽媽不給錢，就使勁地哭。爸爸說：“我們就這一個女兒，掙錢也都是給孩子花的，就讓他們鍛煉一下吧！”媽媽看著女兒嘆著氣說：“你們就去折騰吧，這兩萬元準(zhǔn)打水漂！”

有了媽媽的資助，他們很快租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辦起了家教班。一些過來咨詢的家長一看是兩個年輕人辦的家教班，都離開了。幾個月后見仍然沒有人來報名，兩人只好自認倒霉。

這時，高佳琪已經(jīng)懷孕5個多月，到醫(yī)院一檢查還是雙胞胎，而且是男孩兒，爸爸媽媽只得同意他們結(jié)婚。

夫妻倆打算給他們買一套二手房，因為新房子太貴，但是女兒不同意，非要住新房子不可。

女兒選中了一套價值120萬的看海房，首付30萬元就可以住進去，盡管爸爸媽媽覺得貴，還是答應(yīng)下來，并告訴他們，今后每個月5000元的銀行貸款要他們自己承擔(dān)，女兒和女婿滿口答應(yīng)下來。

有房子住了，女婿覺得還應(yīng)該有輛車開開，對未婚妻說：“如今有車有房在青島才算風(fēng)光，讓爸爸媽媽再給咱買一輛車，也不要太貴，20萬左右就行。”

高佳琪覺得這樣不妥，就說：“我們買車簡直就是一種浪費，買車有啥用？再說了，我爸爸媽媽也不一定會同意?！?/p>

陳玉龍說：“你不想想，我們在城里買了房子，誰又會知道？有一天我們回老家，如果開著轎車回去，誰不羨慕我們？”

高佳琪說：“我試試吧！”果然不出她所料，爸爸媽媽聽說他們要轎車，便一口回絕了。

可是經(jīng)不住女兒的眼淚，媽媽不久真的給他們花錢買了一輛轎車。這樣一來，這幾年掙的錢已經(jīng)在他們身上花去了一多半。

接下來的一件事情，卻讓老夫妻手頭的存款花完了。他們一直租著別人的房子辦培訓(xùn)班，房子到期了，房東不想再租，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房子買下來，要價是60萬元。如果現(xiàn)在搬走，生源就會大大地流失。

夫妻倆只得答應(yīng)把房子買下來，家里僅剩下40萬元，最后只得用自己住的房屋的房產(chǎn)證作抵押到銀行貸款20萬元，把房子買了下來。

已經(jīng)懷孕7個月的女兒也和陳玉龍結(jié)婚了，兩個月后生下了兩個可愛的寶寶，全家有了短暫的幸福。

然而，隨之而來的狀況卻讓老夫妻倆的心情沉重起來：女兒生孩子，一個月時間就花去了一萬多元；陳玉龍不愿意去找工作，一家四口都來啃老了。

小夫妻倆的房子每個月的5000元貸款自己掙不來，需要爹娘還；車子每天燒汽油需要老夫妻拿錢。

女兒為了保持苗條的身材不給孩子喂奶，兩個孩子的奶粉錢全部由他們負擔(dān)。

再加上自己的貸款每個月還要還5000元，這些費用把夫妻倆壓得喘不過氣來。

因為有病，王月影需要動手術(shù)，此刻家里已拿不出錢。為了給妻子治病，丈夫只得向兩個學(xué)生家長借了3萬元錢，做了腫瘤切除手術(shù)。

由于再沒有精力投入教學(xué)，培訓(xùn)班的學(xué)生一天比一天少。

爸爸媽媽只得要求女兒自立。一想到自己的房子貸款和轎車燒油都得自己想辦法解決，高佳琪就哭得像淚人一樣。

陳玉龍卻說：“不要緊，我們有殺手锏，只要我們把孩子抱回來，不放在他們那兒養(yǎng)，他們就得想辦法給我們拿錢。”

于是，小夫妻把孩子接了回來，一面也不讓老夫妻見。

到了第四天，老夫妻果然答應(yīng)了他們的要求。陳玉龍對妻子說：“我說得怎么樣？老人家疼外孫比疼咱們厲害哩?！?/p>

老人雖然答應(yīng)了給他們還貸款，可是培訓(xùn)班的收入根本不夠還款，以前一個月可以收入兩萬，如今一個月只能收入6000元左右?？紤]到還要還自己生病期間向?qū)W生家長借的3萬元錢，他們就實話跟女兒女婿說：“你們?nèi)绻俨蝗フ夜ぷ?，我們都會被銀行催款的?！?/p>

女兒覺得媽媽出爾反爾，就反駁說：“媽媽，實話跟你們說吧，找工作實在是太難了，你既然說話不算話，那我也說話不算話了?！?/p>

說完就把孩子再次接走了，媽媽氣得直罵女兒沒良心。

王月影想外孫子想出了病來，到醫(yī)院一檢查發(fā)現(xiàn)肝部又長了一個硬塊，如果動手術(shù)的話，還需要好幾萬元。

王月影準(zhǔn)備賣房子治病，女兒說啥也不答應(yīng)。

女兒的如意算盤是，房子一旦還清銀行貸款，等爸爸媽媽百年之后，房子就是自己的了。

得知女兒的想法，爸爸就和女兒大吵了一架，發(fā)誓再也不見女兒，也不再見外孫子。

高佳琪覺得這個辦法要失靈了，就埋怨丈夫說：“你出的餿主意，如今爸爸媽媽連咱兒子也不愿意見了，以后我們還靠什么生活？”

陳玉龍說：“放心吧，老婆，我不相信他們的心是鐵打的。他們就你一個女兒，留著錢干啥，難道還想帶到墳?zāi)估锶?？?/p>

不出陳玉龍所料，王月影很快受不了了，于是打電話說要見見外孫子。女兒得意地說：“要見孩子可以，你還得答應(yīng)我們的條件！”

王月影就跟女兒說實話，家里真的沒有錢了，但是女兒怎么也不相信。

為了見到外孫，媽媽答應(yīng)賣房子解決他們的房貸問題，女兒生氣地說：“你有錢何必裝窮！”

培訓(xùn)班辦不下去了，學(xué)生已經(jīng)走光了?？粗习榈纳眢w每況愈下、不堪一擊，丈夫心疼地直落淚。

老夫妻不答應(yīng)女兒女婿的要求，就無法和外孫子見面，這種煎熬讓他們實在受不了，特別是病中的王月影，更是如坐針氈。

已經(jīng)有半個月沒有見到外孫子的王月影背著丈夫給女兒打電話說：“佳琪，我已經(jīng)跟你爸爸商量好了，愿意把那筆錢拿出來。我們打算把這些錢全部給你們，你把孩子帶過來吧?！?/p>

女兒很高興，準(zhǔn)備把孩子送到媽媽身邊。

陳玉龍說：“你看我說得對吧，逼急了他們就會把錢拿出來的！”媽媽見了外孫子，高興地哭了起來。

女兒說：“你要是早決定，不就沒有相思之苦了？”

媽媽說：“我是哭孩子太小了，要是就這樣走，真是太可憐了?！?/p>

媽媽的話并沒有讓女兒警醒。

待老伴熟睡后，王月影帶著兩個外孫子從7樓跳了下去，一切都發(fā)生在一瞬間。

兩個孩子僅僅受了點兒輕微的擦傷，而王月影卻已經(jīng)氣絕身亡。

人們猜測：可能是在她跳樓的一剎那，又不想讓兩個孩子死了，所以全力保護著孩子的生命。

不久，丈夫發(fā)現(xiàn)了王月影留下的遺囑：我死后，房子產(chǎn)權(quán)歸你一人所有，不得留給女兒女婿，否則來世也不與你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