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兵

“三月三里山歌飛，歌聲唱起個個知；山歌好比春江水，個（這）邊唱來個（那）邊和。”又是一年三月三，山歌潮起歌聲揚。藤縣塘步鎮(zhèn)古祀村八十多歲的成觀德老人唱起了幽遠而古樸的藤縣山歌。

山歌，語言獨特，形象生動，豐富多彩，形容一種事物往往可用幾種、十幾種甚至數(shù)十種不同的表述方法，惟妙惟肖，恰到好處，表現(xiàn)力非常強。藤縣山歌流傳于藤縣廣大農(nóng)村之中，偏遠山區(qū)傳承最廣。

藤縣先民多是在明朝河南“中原戰(zhàn)亂”后的洪武至宣德年間出黃河流域，入長江流域，轉(zhuǎn)珠江流域，經(jīng)四川、湖北、福建、江西、湖南、廣東，從廣東韶關(guān)南雄珠璣巷一路沿著西江（潯江）逆水北上遷徙，最后選擇在這個寧靜的古藤州及周邊地區(qū)與當(dāng)?shù)亻_耕的“土著居民”融合，共同在此繁衍生息。

藤縣山歌在漫長的歷史演變過程中，與廣府語系“梧州人”的粵語山歌、客家山歌互融互化、互連互通、互為影響，尤以藤縣的偏遠山區(qū)為甚，逐漸形成反映當(dāng)?shù)仫L(fēng)俗民情的風(fēng)格特色。

處在崇山峻嶺以丘陵地帶為主的藤縣，一條蜿蜒的潯江穿越其中，人們以農(nóng)耕為主，主要從事水稻種植、林牧業(yè)、竹排河運、挑擔(dān)賣力等生產(chǎn)活動，生活單調(diào)乏味。為消除疲勞、宣泄情緒、表達意愿，又或是為驅(qū)趕野獸、迎擊強盜、抗擊災(zāi)害等，藤縣人用本地方言的形式高聲歌唱，在長期的生產(chǎn)勞動過程中創(chuàng)造了藤縣粵語——藤縣話山歌。舊時藤縣人就有唱山歌的好習(xí)慣。從三歲的小孩到八九十歲的老頭老嫗都會唱，成為一種通俗的文化演繹形式。許多藤縣山歌已經(jīng)大眾化，山鄉(xiāng)處處傳唱不絕。

藤縣山歌大都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在歷經(jīng)數(shù)百年的精雕細琢之后，形成自己獨有的特色，成為民間文化百花園中鮮艷亮麗的奇葩。

藤縣山歌體裁種類多樣，有賦體山歌、比喻山歌、起興山歌、諧趣山歌等。

賦體山歌直言敘述，表現(xiàn)人事，如影隨形，生動形象，讓人感受直接，如入其中。例如：

送妹送到家婆屋，好多家產(chǎn)妹有福；

我勸阿妹要珍視，有要爭吵偷偷哭。

遠遠睇到靚妹來，五官端正好身材；

唔肥晤瘦儂中意，年尾有錢娶轉(zhuǎn)來。

比喻山歌通過明喻、暗喻、借喻、隱喻、諷喻、反喻等形式生動、貼切地借喻言情，非常具有藝術(shù)魅力。例如：

姑娘十八一枝花，三十之后豆腐渣；

誰能保證花不敗，心靈最美才不差。

大姐不如二姐嬌，三寸金蓮四寸腰；

抹點香香靚又俏，如意郎君任你招。

起興山歌借景借物起興，抒情寫意。例如：

五只手兒捏田螺，你拾我揀邊個（哪個）多？

斧頭劈入爛牛屎，邊知（哪知）失意一籮籮。

勤儉持家一朵花，娶得妹轉(zhuǎn)會當(dāng)家；

一年鐮轉(zhuǎn)兩糙谷，隔離鄰舍贊不差。

諧趣山歌歌詞中的字義詞意多表達寓意。例如：

阿妹好比枝上鳥，飛上飛落任哥撩；

兩腮有夠四兩肉，誘倒阿哥把臉丟。

阿軍面上一窩窩，有知邊度（哪里）鵲兒窩

對面山上挖個坑，比比邊個裝水多。

還有用山歌表達對艱辛生活的控訴。舊時，面對異常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面對兇禽猛獸的侵害，藤縣人民生活艱辛，在痛苦之余也想尋找一種生活情趣以抵御危難與痛苦，他們順口吟幾句順口溜，以緩解苦澀悲哀的情感。例如：

淘金佬兒掙錢難

淘金公啊淘金公，十日淘金九日空：

臘月赤腳水里泡，難得兩文度寒冬。

耕田苦

高山嶺頂種大田，人人種了幾十年；

辛辛苦苦忙四季，到頭有得谷種錢。

打工苦

打工苦啊打工難，日日奔波有日閑；

大魚大肉儂有份，做生做死挨日難。

除了對艱辛生活的控訴，也有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渴望美好生活是人類生存、延續(xù)和發(fā)展的永恒主題，藤縣人民用山歌表達喜怒哀樂的情感。例如：

表兄來做客

落大水來落大琶，表兄入屋飲杯茶；

茶葉仲在（還在）木根底，共同飲杯樂開花。

（注：大琶，象聲詞，藤縣本地方言，作嘩嘩作響的下雨聲之解。）

喜相逢

八月十五是中秋，有人快樂有人愁；

老友他鄉(xiāng)千里返，共食月餅共飲酒。

情深深

阿哥謀生去遠方，阿妹思哥守空房；

薄被難過落霜夜，鴛鴦分飛心驚慌。

一年到頭無信往，阿妹心中亂忙忙；

現(xiàn)今突然回來到，阿妹開心喜若狂。

勤勞而善良的藤縣人民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用山歌來喚起民眾，激發(fā)斗志抗擊侵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尤其是改革開放后，藤縣人民歌頌共產(chǎn)黨，歌頌新社會，歌頌新生活，不僅用本地土話唱山歌，而且還用規(guī)范的語言表達喜悅之情。例如：

唱首山歌頌黨恩

神州大地滿眼春，鮮花芬芳美酒醇；

心花怒放歌潮涌，唱首山歌頌黨恩。

改革開放黨英明，人民生活大飆升；

喜看華夏換新顏，國泰民安享太平。

十九盛會京城開，億萬人民樂開懷；

政通人和百姓愿，中國夢圓指路來。

歌聲嘹亮歌喉甜，高歌一曲樂無邊；

昂首奔上小康路，幸福生活萬萬年。

隨著現(xiàn)代文明進程的加快，影視、互聯(lián)網(wǎng)等進入千家萬戶，擅長唱山歌的老人逐漸老去，年輕一代對唱山歌的興趣索然，藤縣山歌面臨失傳的危機。筆者通過采風(fēng)對藤縣山歌文化進行初步挖掘、整理，以期能引起社會關(guān)注，對藤縣山歌這種簡易通俗、寓意深刻、廣為傳唱的文化載體進行挖掘保護，讓這種有著數(shù)百年歷史積淀的非物質(zhì)文化重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