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荊 歌
孫俊良
1971年1月生,蘇州吳江人。中國農(nóng)工民主黨黨員,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蘇州市書法家協(xié)會常務(wù)理事。書法師從吳民先、華人德,行草作品曾多次在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主辦的大賽、展覽中獲獎、入展。
東坡詩 60cm×180cm 紙本 2018年
花影歌聲五言聯(lián) 68cm×24cm×2 紙本 2018年
春華水綠八言聯(lián) 136cm×24cm×2 紙本 2018年
字如其人這四個字,我一直都覺得它是古人對文化對世態(tài)人情很深刻的一種洞見。而且我認為,它是只屬于中國的。在沒有中國字的地方,人們應(yīng)該是很難對此有所體會的。中國字,它不僅僅是用來表意,許多時候,它傳達意義的重大功能,反而返璞到了徒具形式的地步。它的形,就是它的全部意義了。對此,在完全沒有書法概念的地方,誰又能懂得“字如其人”這四個字的奧妙呢?翻譯將會顯得膚淺和詞不達義。
我們即使不用“書法”來說中國的文字,讓字只是字吧,它從古老的時間深處誕生,在甲骨上誕生,從巖畫里走出來,經(jīng)過了幾千年的綿延,成為文明最基本的要素和工具,它居功至偉,它就像上帝所說的光一樣不可或缺。它照亮了世界,驅(qū)趕了蒙昧與黑暗,交流、表達、記錄、思考,都由它來完成。誰又能想到,中國的文字,在這些重要的功能之外,竟有了一種僅僅是軀殼卻在抽去了功能的核心之后又自然獲得了靈魂。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
千百年來,人們拿著柔軟的毛筆,在書寫中,讓被書寫者,有了奇異的靈魂。這個靈魂,不是依附于意義的,它就是軀殼的本身。或者說,它是意義之外的靈魂。它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意義,卻從意義中獨立出來,兀自張揚,它的嫻靜嫵媚、它的飄逸飛揚、它的端莊肅穆、它的純真自然、它的綺麗狷介,它的敦樸厚重,讓意義隱退,抽象的本質(zhì)浮現(xiàn)出來,幻化萬千。
不用看到具名落款,就知道這些字是這個人寫的;閉上眼睛,想到這個人,就能想起他的字。字只是在字的形式上,便傳遞了這一個人的信息,他的脾性、好惡、學養(yǎng)及為人之道,甚至他的苦痛歡樂,都在點畫提按之間泄露了。
所以在我眼里,好字不是那些標準化的,不是那些似曾相識的,不是那些固化的,我喜歡看的字,一定是見情見性的,一定是帶著溫度的,是看得到血液流動的,看得到心跳的。當然,也樂見其彷徨、尷尬、冒失,甚至趔趄。
看字如看云,如看流水落花,如看人生百態(tài)。
俊良這個人,貌似粗枝大葉,其實是心細如發(fā)的。我愛聽他憨厚的大笑,他的大嘴放肆地咧開來,真的很有感染力,會讓人覺得這世上是沒有欺詐也沒有苦難的。但我知道,他的內(nèi)心,常常有著細膩到脂粉妖艷的心思。這些,在日常的交往中,我是能看出來的,雖然它經(jīng)常只是很偶然地如狐尾一閃,便不知是人是仙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字,則更明確地肯定了我的感覺。
謝無量詩二首 136cm×34cm 紙本 2018年
適園憶舊圖 136cm×34cm 紙本 2015年
謝無量詩 136cm×34cm 紙本 2018年
我經(jīng)常會在一些場合不經(jīng)意和他的書法相遇。我打量著他的字,那些神采飛揚的行草,它們歡樂地聚焦在一起,它們有序而無序,它們不知道為什么心花怒放,眼風流轉(zhuǎn),媚態(tài)十足,仿佛花香襲來,仿佛春晨鳥語,讓人有無比的愉快。
而有時候,我則會看到一幅這樣的字:它楚楚可憐,眉宇間像是鎖著憂愁。這難道也是俊良寫的嗎?寫出這樣的字,他的心里是住著一個憂郁少年嗎?那個春花燦爛的午后,生機萌動,少年的心里,卻有了愛的孤獨,字里行間,于是便洋溢著傷春的情懷了。
我喜歡俊良的字,因為它始終向我傳遞出新鮮真誠的氣息。它帶給我喜悅,帶給我無意義的意義,它的神采氣象,它透出的情緒,既是我熟悉的,也常常是陌生的。它不是那么一成不變,就像四季冷暖變化交替,二十四個節(jié)氣紛至沓來,人不能沉淪于慣性生活的長夜中,街角處的驚鴻一瞥,那是我們生命的樂趣,也是最精彩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