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偉
此刻青唐
雨中鳥鳴。
所有的水聲都是伴奏。旋律輕柔,時間之河愈發(fā)舒緩。
西山隱于煙云,塵埃落至山腳。
除了早起的鳥雀,還有誰愿把盛夏的雨水收入譜曲,好讓一座城聽到自己的堅硬與柔軟?
雨初歇。屋檐的帛書上,恍然還留有羈旅他鄉(xiāng)的印痕。
誰知那時風(fēng)急,一路奔波錯漏了大地絕美的琴音。
此刻青唐,除了聲聲鳥鳴,我還有一山的草木,一河的星辰。
遜讓:時間與花的渡口
是哪一件青銅銹蝕在遠古的風(fēng)中?
大地之上只剩金色蛙紋。一條一條,擺出生命原初的泳姿。
而眼前的遜讓,依舊掙脫不了植物的秘境。黛色山體綿延,歌謠起伏。由近及遠的梯子,直指巫師和預(yù)言家操控著的峰巒。
幾時煙云,讓天空和大地越走越低,宛若陶盆。
何處羌笛,任由麥浪輕輕吹奏發(fā)出“菜籽花兒黃”的音韻。而我這樣的臆測,分明就是誤讀。
此時遜讓,靜美如同油畫我卻讓一棵孤樹,替她說出了——
每朵花都是時間的渡口。
西山一巷C大調(diào)
原來每個清晨如此生動。
鳥鳴樓宇之間,萬千枝條引領(lǐng)城池的交響樂。
風(fēng)中的鼓手慢慢敲出節(jié)奏。窗戶透亮,天空變藍。
巷子的琴弦上,車輪滑過。從高音到低音,讓人聽到時間沒有盡頭。
原來我也是一塊黑色琴鍵,靜靜躺在遼闊的音域里,聽到自己的呼喚。
也聽到你打開屋頂,放飛一群雪白的鴿子。
聽到一朵云,輕輕含住另一朵。
像蒲公英,游弋在夢幻的空中。
巷口的老人
巷口。一棟樓的拐角。
她從露天樓梯的背影里引出遮陽大傘,出售橡皮筋、打火機、香燭和夜晚的銀針。
沙塵騰起。一只回不了家的小貓跑到傘下——它綠瑩瑩的眼眸里,蓄滿了水汪汪的惶恐。
沒有車馬,大風(fēng)穿越城池。她彎下腰身,雙手抖動著握住傘柄,仿佛對小貓有所暗示,又像是握緊了一棵枯草飄搖不定的命運。
這樣的時刻很多,有時候刮風(fēng)下雨,有時候無聲落雪。
我曾做出過這樣猜測:下雨時,她渾身的關(guān)節(jié)可能與回憶一樣疼。
而在落雪處,那個用橡皮筋扎起來的發(fā)髻,一定比小巷的屋頂還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