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思佳

把西藏還原進一頭牦牛

拆解一頭牦牛，不如說

把西藏還原進一頭牦牛

就像一碗酥油茶從早靜放到晚

便可以固態(tài)點燃，流淌出白天吸收的陽光和經(jīng)文

牦牛的油，把燈光還原成雪山的夜晚

馬背上系掛的干奶酪重新化成奶酪和酸奶子

再化成牦牛奶流回牦牛體內(nèi)

一段旅程便還原進牛腹

干奶酪喂養(yǎng)的旅人還原到草原

牛肉干把能量還原給葉片

還有扇扇門上飽滿的祈愿

還原給牦牛骨頭

還有高原的靈魂

還原給一只牦牛放空的眼

曼陀羅

朵幫長在山間、路口、湖邊、江畔

不用扎根

就能長進黝黑皮膚

額頭體溫炙熱

一次次敲打

鐵匠鋪的砧板上六字真言火花四濺

經(jīng)文、佛尊和著汗水

比山頂?shù)年笈９歉玷T造成化石

風(fēng)馬旗在瑪尼堆頂削風(fēng)成刀

磨骨成針

梵文的筆畫被拆解又縫補

恰好覆蓋住被針灸的穴位

一邊煨桑，一邊添加石子

精準重復(fù)的跪拜，將瑪尼堆連成綿當

古老的經(jīng)卷里又一行行走的曼陀羅

白樺樹，消瘦了心窩

不管是什么，放心里久了

都會變大

像一個深意的眼神

膨脹成一場春天都裝不下的暗戀

白樺樹種在心里，高過金秋

比云朵還高出一壟梯田

還在往人心里鉆

直到在北極村，看見

白樺樹，肥不過昨夜的一捧寵愛

滿樹干守望的眼睛，消瘦進

邊防哨卡，一只生銹的鐵鎖

雪 季

白頭的歲月步履蹣跚

如蝸牛碾彎春風(fēng)

硬是把春天拖曳成鳥鳴里一個圓形的環(huán)

軟腳的日子把季節(jié)困入年輪

把鋤頭鐵鍬的叮當作響，懸掛在濤聲邊緣

雪，把天上的云

都下空了

把江水都下滿了

只有縫隙里鉆出的一行綠意

仍在不停雕琢笨重冗長的雪季

他們要雕出一條赤道

通往北極村的百姓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