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今

一

午睡后醒來，珠珠感覺臉上刺刺癢癢的。她伸手一摸，摸下幾根細(xì)碎的頭發(fā)。

呃……頭發(fā)斷了？

珠珠蒙了，腦子里忽地冒出“鬼剃頭”這個詞。

珠珠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身后傳出幾聲竊笑。珠珠回頭，只見魯光和丁佳鳴縮在桌子后面，笑聲正是從他倆嘴里溜出來的。

珠珠把斷發(fā)伸到他們面前。

“什么動物的毛？彎彎扭扭的?！倍〖养Q興致勃勃地湊上來，“我來研究研究?！?/p>

“毛有啥好研究的，你這變態(tài)?！濒敼怄移ばδ樀亓R他。

珠珠氣壞了。

放學(xué)，魯光走到珠珠身旁大聲說：“獅子狗，你脫毛啦！”丁佳鳴更可惡，路過珠珠身邊時，趁她不注意，擼了一把她的頭發(fā)。兩人懷著“得勝”的興奮，嘻嘻哈哈笑著、叫著，奔出門去。

珠珠簡直要?dú)獐偭?她常常惱恨，為什么別人都是直發(fā)，偏偏自己長一頭亂糟糟的卷發(fā)？

她一梳頭就開始毛躁，一毛躁，就忍不住沖媽媽發(fā)脾氣：“為什么我的頭發(fā)和你們不一樣？”

“這個啊，你是自來卷?！?/p>

珠珠嘟著嘴嘀咕：“為什么你們的都不卷，就我一個人卷呢？”

奶奶笑著跑過來：“珠珠，奶奶的頭發(fā)和你的一樣呀?！笨刹皇牵棠桃彩且活^卷發(fā)。

“傻孩子，自來卷頭發(fā)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哦，得是運(yùn)氣好的人才有，你是隔代遺傳，奶奶把最好的遺傳給你了。”

“奶奶，你知道鬼剃頭嗎？”珠珠把嘴湊到奶奶耳邊，“我今天午睡的時候，頭發(fā)被鬼剪掉了?！?/p>

珠珠把事情講給奶奶聽。

奶奶皺起了眉頭：“這事有點(diǎn)蹊蹺，但是不要瞎想，沒有鬼剃頭這回事。不如這樣，下次午睡的時候，你假裝睡著，看看有沒有同學(xué)悄悄干壞事。”

傻孩子，上帝給了你一個特別的禮物，那就是——終身免燙的頭發(fā)！

二

又是午睡時間。

珠珠沒睡著，她悄悄透過手指縫看去，巡查的老師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后窗，朝教室里張望，嚇得珠珠趕忙閉上眼睛，很快迷迷糊糊，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鈴聲再次響起，珠珠才驚醒。她站起身，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一撮頭發(fā)又飄了下來。

珠珠拈起頭發(fā)仔細(xì)看了看，斷掉的地方很整齊，應(yīng)該是被剪掉的?？隙ㄊ怯腥顺盟?，暗中使壞。

是誰呢？

第二天早上，奶奶照例要送珠珠，被珠珠攔住了，她說：“奶奶，今天我想自己去上學(xué)?！?/p>

珠珠背著書包獨(dú)自出了門。走到巷子口，她朝后望了望，奶奶沒有跟在后面。她緊走幾步，匯入街上如流的人潮里。

上午9點(diǎn)，珠珠媽媽接到一個電話，薛老師打來的。

電話里，薛老師問珠珠是不是病了，怎么沒來上學(xué)。

珠珠媽媽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顫抖著手往家里撥電話?？墒鞘冀K沒有人接聽。

珠珠去哪兒了呢？

在一家寫著“理發(fā)”的小店前，珠珠放慢了腳步。一個女人出來倒垃圾看見站在一邊的珠珠，問：“小孩，你想剪頭發(fā)？”

珠珠閉上眼睛，她聽見剪刀在頭上“咔嚓、咔嚓”地響。

女人說“好了”，珠珠睜開眼，她在鏡子里看見了一個小男孩。

風(fēng)一吹，后腦勺涼颼颼的，很不習(xí)慣。走出巷子，珠珠朝學(xué)校方向望了望，這時候應(yīng)該上早讀課了吧？她扭過身，往學(xué)校相反的方向走去。她走到了一座高架橋下面。上面“轟隆隆”駛過的是地鐵。

珠珠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仰起頭，傻傻地望著頭頂?shù)牡罔F轟轟駛來，又隆隆遠(yuǎn)去。

正看得出神，一轉(zhuǎn)眼發(fā)現(xiàn)媽媽沖了過來，一把將她摟在懷里。等珠珠掙扎出媽媽的懷抱，看見薛老師也來了，不遠(yuǎn)處，還有一個像奶奶的身影閃了一下，鉆進(jìn)了樹蔭里。

三

珠珠在辦公室里和薛老師談了半天，后來，魯光和丁佳鳴也被“請”到了辦公室。

“為什么剪珠珠的頭發(fā)？”

“魯光說珠珠燙頭發(fā)，他看不順眼?！倍〖养Q很快“招供”了。

“我沒有燙頭發(fā)！”珠珠覺得冤枉極了。

“哼，騙誰，你沒燙，你的頭發(fā)怎么那么卷？”魯光不相信地朝珠珠瞪眼睛。

“我真的沒燙過！”珠珠叫嚷著，眼淚像小露珠一樣滾下來。

“不，你燙過！”薛老師遞給珠珠一張紙巾說。

“你是燙過頭發(fā)，不過，你已經(jīng)忘記了。你的理發(fā)師特別高級，不僅手藝頂尖，而且全世界獨(dú)一無二，無人超越！

“珠珠的理發(fā)師叫——上帝！”薛老師指著天。

“上帝特別特別愛你，給你燙了一頭漂亮的波浪卷，然后你就帶著這個發(fā)型來了。傻孩子，上帝給了你一個特別的禮物，那就是——終身免燙的頭發(fā)！”

晚上，珠珠想著自己的上帝理發(fā)師，平靜地入睡了。

媽媽從她的房間里走出來，輕輕關(guān)上了房門。

“怎么樣？”奶奶問。

“沒事了，睡了。”

望了望關(guān)得嚴(yán)實的房門，奶奶壓低聲音，嘆了口氣：“孩子小時候抱回來的時候，怎么看都像咱家人，就是頭發(fā)不像。沒想到，越是怕什么就會來什么。唉！”

“媽，難為你了，每年都要燙頭發(fā)?！?/p>

“說什么難為，為了我的寶貝孫女，我做什么都樂意?！?/p>

“不知道她長大后，能不能理解我們的苦心？”

“能。我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