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貞勤

山東省梁山縣境內的“水泊梁山”是《水滸傳》里一百單八將聚義之地。歷史上，許多英雄好漢的故事在此上演，這兒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寫滿傳奇。1939年8月，一個更具傳奇色彩的故事又發(fā)生在“水泊梁山”：我八路軍一一五師東進支隊的600名新一代“好漢”，在一一五師政委羅榮桓和代師長陳光的指揮下，創(chuàng)造了一個與敵兵力相當而武器裝備處于劣勢的情況下，全殲日軍一個大隊的奇跡，被八路軍總部和國民政府嘉譽為“模范殲滅戰(zhàn)”。

狂傲日軍 把“掃蕩”當作“旅游嘉年華”

1939年8月1日上午，晴空萬里。魯西梁山縣梁山南坡的孟家林村，八路軍一一五師師部和駐地群眾正在舉行慶八一軍民聯歡會?！皥蟾媸组L，有緊急敵情?！?時許，一一五師政委羅榮桓和代師長陳光正在津津有味地觀看著節(jié)目。突然被一名偵察員的報告聲打斷了：“有一股日軍正從汶上縣經靳口向我們這個方向冒進?！绷_榮桓和陳光馬上通知停止演出，命令部隊準備戰(zhàn)斗，并派出偵察員繼續(xù)偵察探明詳細敵情。

時間不長，派出的偵察員就初步弄清了敵人的番號、兵力、裝備及行動意圖：這支日軍是三十二師團的長田大隊，大隊長叫長田敏江，他們以步兵、炮兵、騎兵各一部及五六十名偽軍組成，共400余人，攜帶大炮3門，戰(zhàn)馬五六十匹。他們妄圖對魯西進行一次示威性的“掃蕩”，借以炫耀武力，為敵偽撐腰打氣。8月1日一早，他們從汶上縣城出動，經沙河站至靳口西渡運河，沿著東平湖西岸向梁山方向進犯。

長田敏江在“七七事變”后不久就來到中國戰(zhàn)場，先前面對的都是國民黨軍隊，特別是自1937年底侵入山東后，日軍幾乎沒大動手就讓韓復榘的十幾萬大軍聞風而逃，他寸功未立，心里癢得難受。這一次，他聽說魯西一帶“不安寧”，認為自己為皇室家族“露臉”的機會終于來了，便主動“請纓”前往“掃蕩”。到魯西后，他為炫耀“皇威”，極力追求氣派，每天都以騎兵中隊和偽軍在前面開道，步兵大隊居中，后面用3門10多匹騾馬拉的野戰(zhàn)炮壓陣，甚至連警戒勤務都不派，大模大樣地在我根據地到處“晃悠”，把“掃蕩”幾乎當成了“旅游嘉年華”。

“這個長田敏江，真夠‘逗的！”羅榮桓、陳光向偵察員詳細問明了來犯之敵的情況，羅榮桓幽默地說了這么一句后，同陳光一邊在小樹林散步，一邊研究應對之策。

兩位主官形成“打”的共識后，迅速作出了戰(zhàn)斗部署：立即命令部隊，包括楊勇獨立旅一團三營，做好一切戰(zhàn)斗準備;同時迅速派出偵察隊，繼續(xù)查明情況;組織多路襲擾小分隊，將長田大隊“釣”到這一帶來;組織當地群眾迅速行動起來，站崗放哨，盤查行人，封鎖消息……部署完畢，陳光將師指揮所設在梁山附近的一個小廟里。

一張大網很快就織好了，就等長田大隊這個“獵物”自投羅網了！

將敵人引入“墳墓”

8月1日下午，長田大隊來到地處東平湖二級湖庫區(qū)，位于梁山、東平、汶上三縣交界處的館驛鎮(zhèn)后，就地宿營。8月2日一大早，長田大隊繼續(xù)大搖大擺地往梁山方向而來，9時許，到達梁山東南10公里左右的王府集村，在村西準備往南向鄆城方向“掃蕩”。八路軍負責監(jiān)視、襲擾任務的小分隊，為將敵人“牽”到梁山附近來，從側背對長田大隊實施第一次襲擊，殲其一部后往梁山方向迅速撤離。

“土八路，快快地追擊！”長田敏江發(fā)現被襲，開始一陣驚慌，后見我火力不強，人數也不多，認為不過是幾個“土八路”，就命令部隊改變原定行軍路線，咬著“土八路”的屁股緊緊追趕過來。

10時許，長田大隊追到梁山附近的馬家楊村時，“土八路”不見了蹤影。這時，日軍又累又熱，只好臨時在該村扎營休息，毫無戒備。

趁此有利時機，襲擾小分隊對長田大隊實施了第二次突然襲擊，一陣猛射，十幾個敵人當場斃命。沒等敵人弄明白怎么回事，小分隊又迅速消失在青紗帳中。

日軍追到梁山腳下的獨山村后，又不見了我軍蹤影，長田敏江命令炮兵向獨山轟擊。炮擊進行了半個多小時，我軍一槍不還。長田敏江又派出騎兵、偽軍在附近搜索一番，結果一無所獲。長田敏江命令累得要命的部隊停止前進，在梁山腳下的獨山村及獨山高地宿營，準備在此休息一晚后明天再前往鄆城。

“日軍已經鉆進‘口袋，老陳，你就下作戰(zhàn)命令吧！”這天，羅榮桓和陳光一直站在梁山附近的山坡上用望遠鏡觀察戰(zhàn)場和敵情，下午5時許，羅榮桓見誘敵深入的計劃已經完成，向陳光建議說。“好的！”陳光清了一下嗓子，立即向身邊的作戰(zhàn)參謀口授了作戰(zhàn)命令。

晚上8時，3發(fā)信號彈騰空而起，發(fā)起攻擊長田大隊的時間到了。八路軍戰(zhàn)士們在輕重機槍的掩護下，猛虎似的撲向敵人。三營十連迅速奪取獨山高地后，依托有利地形，切斷了敵軍的退路。三營十一連和十二連也是旗開得勝，完成了預定的作戰(zhàn)任務，并正在向十連的方向攻擊前進。日偽軍在遭到突然打擊之下，一時蒙頭轉向，不知所措，你擠我擁，四處逃竄。

長田敏江驚魂稍定后，見我軍攻勢兇猛，方才清醒過來，原來鉆進了八路軍主力部隊的圈套，遂即迅速調整部隊，并立即分成十幾個戰(zhàn)斗組，在密集的火力支援下瘋狂地反撲。其中，日軍重點攻打已被十連占領的獨山高地。在炮火掩護下，日偽軍以兩個小隊的兵力向我十連陣地連續(xù)發(fā)起了6次沖鋒，均被我軍以手榴彈和肉搏戰(zhàn)反擊下去。當發(fā)起第7次攻擊時，十連僅剩30余人頑強堅守。危急關頭，日軍側后突然先后殺出兩支隊伍，打得敵軍措手不及，原來這是三營十一、十二兩連趕來參戰(zhàn)。在我軍三面夾擊下，日軍的第7次沖鋒被打垮。隨后，十連守衛(wèi)獨山高地、十一連自南側，十二連自東側，特務營二連和騎兵連自北側，向村內發(fā)起進攻。

這是一場比意志賽勇敢的考驗。我英雄戰(zhàn)士個個渾身是膽，人人無所畏懼，哪里有敵人就向哪里撲，前面倒下了，后面又跟上，子彈打光了，就用刺刀捅，刺刀捅彎了，就用槍托砸，用拳打，用腳踢，用牙咬，用頭撞……戰(zhàn)斗進行了約兩個小時，雙方部隊都有較大的傷亡。

此時，長田敏江深感末日來臨，便把剩余殘部集中起來，全部退入了獨山南坡的10多座石灰窯和大車店院內，架起機槍猛烈掃射，以優(yōu)勢的火力進行頑抗，企圖固守待援。我軍集中兵力進攻大車店院，但因敵優(yōu)勢火力敗退下來。為適應戰(zhàn)斗形勢的發(fā)展，我軍也需要做相應的部署調整，便暫停了新一輪攻擊。

午夜時分，戴潤生到師部匯報戰(zhàn)斗進展情況，羅榮桓政委稱贊他們：“打得好！”并指示：“長田大隊孤軍深入，遭我圍殲，傷亡慘重，企圖固守待援。但敵人附近各據點兵力空虛，所以敵大規(guī)模援兵最早要明天中午才能到達?，F在戰(zhàn)斗形勢對我們非常有利，你們要集中力量，一鼓作氣，窮追猛打，爭取明天上午零點前，把敵全殲，結束戰(zhàn)斗?！?h3>被八路軍總部和國民政府 嘉譽為“模范殲滅戰(zhàn)”

8月3日拂曉時分，我軍發(fā)起殲滅長田大隊殘敵的總攻。

我軍在獨山上集中了10余挺輕重機槍和擲彈筒，組成密集的火力網，居高臨下，向龜縮在大車店院內的殘敵猛烈射擊。困獸猶斗的長田敏江，揮舞指揮刀逼著士兵上陣拼殺。在密集的火力下，敵人扔下一片片尸體逃回房內。三營排長李炳祥率領的突擊隊，趁此機會向敵發(fā)起猛攻，與日軍展開逐屋逐房的爭奪。我軍主力緊隨其后。敵人感到形勢不妙，調轉炮口，連續(xù)朝東平湖方向射擊，妄圖以炮聲報信求援。

三營班長曹大順帶著5個戰(zhàn)士匍匐前進，摸到一個已成為日軍機槍火力點的石灰窯旁。一個戰(zhàn)士掏出一顆手榴彈扔進洞里，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日軍的機槍“啞”了。這時，曹大順從敵人炮聲判斷出炮兵陣地就在附近，就招呼6個戰(zhàn)士繞到敵炮兵陣地后面，卻意外地發(fā)現炮兵陣地上的敵人并不多，且大多沒有武器。于是這7個勇士立即沖了過來，一陣猛刺，消滅了日本炮兵，奪取了3門火炮。

東方發(fā)亮時，日軍士兵20余人拼死向青紗帳逃竄，師特務營的騎兵連飛馬揚刀，沖上去奮力拼殺。這時，被我軍轉移出去的老百姓聽說八路軍正在痛殲日軍，也紛紛回來助戰(zhàn)，冒著槍林彈雨幫助我軍抓俘虜，治傷員。除部分偽軍和極少數日軍僥幸逃脫外，其余不是被擒就是被擊斃。

部隊在打掃戰(zhàn)場時，在舊石灰窯外的一處洼地里，發(fā)現了一個穿著襯衣、身材矮胖的日軍軍官尸體，一把指揮刀從前胸穿透后背，旁邊軍服胸章后面寫著：“大日本皇軍三二師團長田大隊長長田敏江少佐（第三十二師團長田大隊少佐大隊長長田敏江）”。原來，長田敏江深知，此次失敗讓日本皇族的顏面丟盡，于是便自殺向天皇“謝罪”了。

梁山殲滅戰(zhàn)共擊斃日軍320余人，俘獲日軍士兵24人，長田大隊幾乎全軍覆沒。繳獲意大利制造的“八八”野戰(zhàn)炮兩門、九二式步兵炮一門、輕重機槍15挺、步槍150余支、戰(zhàn)馬50余匹……

梁山殲滅戰(zhàn)是繼平型關大捷后，我英勇的八路軍創(chuàng)造的兵力與日軍相當，在武器裝備上處于劣勢的情況下，全殲日軍一個大隊的模范戰(zhàn)例。這一勝利不僅給了敵人沉重一擊，威震魯西，享譽山東，而且在中國抗日戰(zhàn)爭史上寫下了輝煌一頁。八路軍總部和國民政府均嘉譽此戰(zhàn)為“模范殲滅戰(zhàn)”。

選自《世紀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