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發(fā)
文學對于我,猶如一壇陳年老酒,隨著年輪的轉圜,越來越沉迷其甘甜香醇。還是文學青年時,為了蘇東坡的一句“橫看成嶺側成峰”,我跑到廬山腳下,去印證到底是嶺還是峰,為了一句“煙花三月下?lián)P州”,我又輾轉到了揚州,看煙花究竟是什么樣的花。這樣做,不是去考證前人創(chuàng)作的真?zhèn)?,而是去感受、去領略作品的意境。
美是無處不在的,只要對生活充滿向往,美,其實就在身邊。對一些事物的習慣會使人不經意間忽略了它的存在,我工作了十余年的大學校園,過去可能因為太熟悉而有些漠然罷,快到退休時才忽然發(fā)覺,原來她也很美,所以,我隨手寫了幾句小詩:“我喜歡海南三亞高高的椰子樹,她英雄般地挺拔、偉岸;我喜歡西雙版納多彩的植物園,她像少女,似蓓蕾,永遠蕩漾著春天;我喜歡戈壁灘一排排的小白楊,她是默默的守望者,一年年把綠色奉獻人間;我更喜歡傘蓋一般的梧桐樹,她就矗立在我身邊,矗立在我親愛的大學校園?!?/p>
校園里芳草萋萋,林木蔥蘢,我卻為什么對梧桐情有獨鐘?學校萬余師生,自然會有萬千氣象,靜靜的教室,沸騰的操場,溫馨的交流,激烈的辯論,生活天天千姿百態(tài),精彩時時都在上演。由于歷史原因,學校新老校區(qū)相連,新校區(qū)內教學樓、辦公樓、實訓樓、公寓樓鱗次櫛比,樓房、道路、綠化帶、小花園錯落有致。我天天上班下班,無數次穿過路兩旁排列挺立著的梧桐樹,那高高的樹干,濃密的樹蔭,肥大的葉子,微風吹過,沙沙作響,似在向我致意。每到這時,我都從心底發(fā)出愉悅的微笑,感到棵棵梧桐的生命力,她們就像那些生動活潑的大學生,清晨排著隊跑操,平時靜靜地聽課,傍晚嘻嘻哈哈地說笑。然而每到冬天,寒風里,雪花中,她們變成了一排排光禿禿的樹干。這天我又路過,直直地看著高高掛在枝頭的一片孤零零的枯葉,莫名其妙地涌出一絲悲涼。正在這時,奇跡發(fā)生了,那片枯葉慢慢飄落下來,正巧落在我的大衣領上,我輕輕地拿下來,回到辦公室,把她舒展開,鄭重地放在我日記本的扉頁上。春天來了,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清晨,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來光禿禿的樹干枝杈上,一夜之間掛滿了串串珍珠,那是新鉆出來的幼芽,在陽光下、雨水中閃閃發(fā)光。不知不覺間,幼芽長成了綠葉,織成了濃密的青蔭,遮蔽枝頭,聆聽蟬鳴,形成校園里最亮麗的風景。年復一年,梧桐經歷著一次次的生死輪回,仍然生生不息,忠實地承載著她們美化校園的獨特使命。那種對生命的頑強,那種對使命的執(zhí)著,令人肅然起敬!我曾經低下頭,一個人默默地向這些梧桐鞠躬。我已經60歲了,我想,再過60年,我早已離開這個世界,學校的大樓也可能重新蓋起,但是這些梧桐可能會依然故我地站在這里,見證著一代代的老師由英俊瀟灑變成了垂垂老者,見證著一代代的學子成長的腳步,見證著我們學校更多的奇跡發(fā)生。她們會站成一片風景,站成一座座雕像,佇立在我們這所大學,佇立在天地間,佇立在我心中。
與新校區(qū)不同,老校區(qū)已經經歷了五十多年的風雨滄桑,雖然樓房有些陳舊,道路有些狹窄,但是,那些記錄著歷史軌跡的參天大樹,那低垂的楊柳,柔曼的藤蘿,曲折的林蔭路,奇特的龍爪槐,還有滿地無名的花草,中心花園里那座捧書而坐、潔白無瑕的少女雕像,無不滲透著歷史的厚重、自然的美麗。校園的東北角,有一個“春暉亭”,亭子周圍,冬青常綠,鮮花遍地,藤蘿環(huán)繞。它的后面,新建了一棟小樓,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外籍教師的駐地,不知從何時起,人們把那里叫作“英語角”。每天清晨和傍晚,亭子的里里外外,都會有一些學生,在那里或坐或站地看書,靜靜地、專注地遨游在知識的王國,有時,她們會為了某個難題,熱烈地討論,甚至激烈地爭論,微風吹起她們美麗的秀發(fā),時光拍下她們靚麗的倩影,這夢幻一般的真實的美,和藍天、白云、江河、大地一樣,讓人欣喜,讓人陶醉。
啊,多姿多彩的校園,生機勃勃的校園,你是我生命里的最美!
作者單位:滄州職業(yè)技術學院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