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一
談論美的時候,我們站在200年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YT)工作營的作品旁:那是一個無須用立柱支撐、僅用3D打印的再生塑料作為結構支撐的拱形建筑結構。在計算機里的同一種形式規(guī)則的控制下,它還可以衍生出多種形態(tài),儼如人類和機器繁衍出的一家人,每個成員都有各自的面貌,但命脈相通。這是建筑師袁烽與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的Philippe Block教授、以及數名來自MIT及同濟大學的學員不久前完成的。
人與機器合作后,創(chuàng)造力呈幾何倍數驟增,新型造物所能融合的元素也相應擴增——美,終將是理想的融合狀態(tài)。曾受邀在威尼斯建筑雙年展展出數字化作品“云市”的袁烽一直致力于數字化時代的建筑創(chuàng)新,也在教育領域傳播他的學術觀念。他的職業(yè)生涯正是科技、專業(yè)、藝術與教育的融會貫通。“建筑師的左右腦都要發(fā)達,科技和藝術的雙向思維缺一不可,這本身就是一種融合?!痹榛貞浀溃约河^念的轉型是在MIT麻省理工學院訪問學習時發(fā)生的,“影響我最深的是MIT文化強調的批判精神:我們所做的一切都要對人類文明有所貢獻,哪怕只是向前推動一點點也好。”
Q:您從很早就開始專注數字設計,虛擬與現實可以融合嗎?
A:法國哲學家齊澤克曾經提出過這樣的概念:虛擬的現實,現實的虛擬。虛擬與現實之間存在一種鏡像孿生的關系。在數字化時代早期,虛擬圖像可以很快完成,傳播力很強,結果帶來一個問題:人類越發(fā)沉溺于虛擬世界。但未來的發(fā)展不能只依靠這種現實的虛擬,那不會帶來真正意義上的社會進步、人際交流,反而會讓一部分人退化。好在還有另一方面:可以把虛擬轉化成現實。如果我們能用數字技術締造全新的物質世界,對推動社會進步就有意義了。
Q:那么具體到建筑方面,人和機器如何融合協作呢?
A:以前的工匠是用手去完成物品的建造,現在小一樣了,工具成為人身的延伸:工具是你的一部分,你也是工具的一部分。現在的工作方式是人機合作——機械臂就是你的合作伙伴,它有更高效的生產力、更精專的手藝,也更有效率,還能去到人類不能去的地方。合作伙伴越來越智能、強大了,我們就能造出以前造不出的東西。比如,我們不久前在上海西岸地區(qū),在短期內蓋完了承載世界人工智能大會的接近9000平方米的會場。不過,人類在訓練人工智能、擁抱新工縣的同時也在訓練人類自己,被這些新工具改變。建筑師在這個過程中創(chuàng)造出很多嶄新的建筑語匯,挑戰(zhàn)傳統的審美。與此同時,人仍然有算法無法取代的地方,比如人的主觀審美。機器可以做出人類無法做出的東西,但人在了解機器的能力和極限后,需要把自己的美學疊加進去。這是人和機器協作時該做的事情。我也對這個協作過程很感興趣。我用工具來引導想象力,通過與機器合作來探索新的可能性。我們把機器想象成合作伙伴的關系。
Q:您在四川道明鎮(zhèn)的社區(qū)文化活動中心“竹里”引起了廣泛關注,這種前沿的數字化建筑是如何與傳統鄉(xiāng)村融合的?聽說,當地村民還根據你們的數字建造設計導則,自行建造了一些“不專業(yè)的房子”?
A:很多建筑師都在探討鄉(xiāng)村建設。我思考的是,農村可否有自己的產業(yè)和創(chuàng)造力。它可以完全與我們現在看到的建筑、人們認為“正?!钡姆孔硬灰粯?。在我看來,“竹里”以及我們將在道明鎮(zhèn)建造的項目都展示了在工業(yè)、技術、工藝和美學的融合下產生的新的建筑形式。數字化建筑本身非常適合建造條件有限的鄉(xiāng)村?!爸窭铩彼械臉嫾际俏覀冊跀底只S預制,再運到現場進行組裝搭建的。現場施工僅用了52天。這個項目讓當地村民實際感受到生活質量的提升,因此他們很愿意與我們合作,我也在教授他們新技術。當地政府后續(xù)也邀請我們在村里設計建造了其他一些小型項目。不少村民還在我們的設計導則基礎上,自行衍變、建造出一些房子,雖然它們與我們的審美并不盡然一致,但我覺得這是智能建造和鄉(xiāng)村自然且充滿活力的融合。
Q:您的“DigitaIFUTURES數字未來”設計與建造工作營是如何運作的?您怎么看待這種全球化的知識分享與融合?
A:我們一開始只是一小群“極客”,邀請國外專家學者分享最先進的數字化技術,互相碰撞,分享知識。這漸漸對很多人產生了影響,我們也就順勢搭建起工作營這樣的學習平臺。我們的招生是不分學歷、地區(qū)的,向所有人開放,迄今已經吸引了全球100多所高校、近千名師生參與。近年來,我們自己在數字建造方面取得了很大成績,也經常被邀請去國外交流我們的研究成果。這些都證明了我一直堅信的教育觀點:知識體系的搭建應在開放、分享、融合的終生學習中不斷演進,不應固化在某個模式里,學歷不等同于教育,知識系統的更新、顛覆、創(chuàng)新是隨時隨地發(fā)生的。知識面前,人人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