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玚,字德璉,在漢靈帝熹平六年(公元177年)生于河南南頓(今河南省項城市南頓鎮(zhèn))一個世代書香門第。
史載:應家祖上有個老奶奶,名不詳,就叫她應嫗吧。一天,她到土地廟燒香,忽見一道神光照在廟門上。于是,她就找人來算了一卦。算卦的人說:這是天降祥瑞,你的后代一定會有出息的!果不其然,她的幾個孩子長大后,都很有出息,應玚就是這位老奶奶的七世孫。
應玚的祖父名叫應奉,曾做過武陵郡守、司隸校尉(這在漢軍中已是不低的職位了),是東漢著名學者,著有《感騷》30篇和《漢書后序》。他不僅讀書能“五行并下”,還記憶力超強。20歲時,為決曹史(大約相當于今天的市法院書記官),抄錄了全郡四十二縣罪犯的案宗。半年后,郡守問他那些罪犯的情況,他竟能將所錄的一千多個罪犯的姓名、罪行、判刑情況,——說出,毫無遺漏。
應玚的伯父名叫應劭,也當過司隸校尉,也是東漢著名學者,撰述頗豐,曾刪定《漢儀》、并著有《風俗通》等百余篇。
應玚的父親名叫應珣,雖才氣不及父兄,但亦頗有才名,曾任司空掾(司空是三公之一,掌監(jiān)察,大約相當于今天的中央政法委員會最高長官,司空掾就是隸屬于司空府的官員)。
應玚自幼生長在這樣一個家庭,耳濡目染,也是能詩能文。他還有個弟弟,名璩,字休璉,也和他一樣有才。后人嘗把他們二人的作品合為一集,日《應德璉休璉集》。
與“七子”中的其他六人相比,應玚的資料很少。根據這少得可憐的一點資料,我們只能大致梳理出他一生的生活軌跡——
7歲以前,他生活得應該是很幸福的。但他7歲時,爆發(fā)了聲勢浩大的黃巾起義,從此天下大亂。他的家鄉(xiāng)南頓,很快就被黃巾軍占領了。應家?guī)状硕际菨h宮,所以肯定是被鎮(zhèn)壓的對象。所以,應家與當地的很多土族家庭一樣,都趕在黃巾軍到來前,逃走了。
此后,應家就開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四處漂泊,大約先后到過井荊州、潁川和許昌等地,最后,到了鄴城(今河北臨漳縣西南鄴鎮(zhèn))。南北朝文學家、詩人謝靈運在說到應時,嘗謂“汝潁之士,流離世故,頗有飄薄之嘆”。
當時,鄴城還是袁紹的地盤兒。應玚到鄴城時,差不多已有20歲了。因為他詩作得好,很快就成為了鄴中文學圈里的領軍人物。
建安幾年(公元204年),曹操攻占了鄴城。之后,就將他的丞相府從許都遷到了鄴城。曹丞相是個很愛惜人才的人,當他聽說了應玚的文名之后,就把他招進相府,給了他一個丞相掾屬(相府屬官)的官做。
“七子”中的陳琳、阮瑀和劉楨也是丞相掾屬,但陳、阮的地位似乎要比應、劉的地位更高一些,畢竟他們是負有“掌章表書記文檄”之責的,而應、劉則只是單純的文學侍從。應、劉的主要工作,就是陪丞相打打獵,寫寫頌揚丞相英明神武的詩文,或是陪曹氏兄弟喝喝酒、談談詩、論論文,寫寫命題作文什么的。比如,曹操征烏桓時,應玚就進了一篇《撰征賦》;一天,曹操帶著一幫人去打獵,回來后,曹丕便作了一篇《校獵賦》,陳琳、王粲、應J自也都跟著寫了一篇,應兩作的是《西狩賦》。另外,應玚好像還當過幾天營植兒子的老師。一次,他和劉楨一起陪曹植去看了一場斗雞,回來后,曹植寫了一首詩,應、劉也跟著各作了一首。應玚是這樣寫的:
戚戚懷不樂,無以釋勞勤。兄弟游戲場,命駕迎眾賓。二部分曹伍,群雞煥以陳。雙距解長緤,飛踴超敵倫。芥羽張金距,連戰(zhàn)何繽紛。從朝至日夕,勝負尚未分。專場驅眾敵,剛捷逸等群。四坐同休贊,賓主懷悅欣。博弈非不樂,此戲世所珍。
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曹丕被任命為了五宮中郎將、副丞相。應玚也同時被任命為了五宮中郎將文學,這就是說,他被明確為了曹丕的文學侍從。
一次,曹丕在建章臺大宴賓客,并在宴會上,讓大家賦詩,應玚寫的是:
朝雁鳴云中,音響一何哀。問子游何鄉(xiāng),戢翼正徘徊。言我塞門來,將就衡陽棲。往春翔北土,今冬客南淮。遠行蒙霜雪,毛羽日摧頹。??謧」牵黼E沉黃泥。簡珠墮沙石,何能中自諧。欲因云雨會,濯羽陵高梯。良遇不可值'f申眉路何階。公子敬愛客,樂飲不矢口疲。和顏既以暢,乃肯顧細微。贈詩見存慰,小子非所宜。為且極歡情,不醉其無歸。凡百敬爾位,以副饑渴懷。
這首《侍五宮中郎將建章臺集詩》是應li的代表作,本來這種公宴詩是很容易寫得“平庸”的,無外就是堆砌一些阿諛奉承之詞,拍下主人的馬屁。但他這首詩卻寫的十分高明。先以孤雁自喻,說自己飄零了這么多數年,就想能找到一個可以棲身之所,并盼望能碰見一個:欣賞自己的伯-樂,現在我終于找到了,那就是您啊!清人陳祚明在其《采菽堂古詩選》中,評價此詩說:“是詩吞吐低徊,宛轉深至,意將宣而復頓,情欲盡而終含?!鐫瘸鐾跷荩蛞娀蚍?,不可得其澎湃,然澎湃之勢畢具矣?!?/p>
說起來,在“七子”中,應玚可能是最沒有遠大抱負的一個。他的想法,就是跟著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至于是否要做出點事兒來,并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但他這樣的選擇,也很容易被理解。三國時代是個天下大亂而又英雄輩出的時代,他一個平平常常的讀書人,除了會寫個詩作個賦之外,更無一點經緯之才,不如此選擇,多半就是找死。且曹操、曹丕,雖雅好文學,但本質上還是政客,最擅長玩弄的還是權術。f電f門也都深諳文人筆桿子的厲害,不希望他們亂發(fā)議論,攪亂了他們剛剛到手的江山。曹丕就經常用一種十分委婉的方式,告誡他身邊的文人:你們要清楚,不要置身于政治的漩渦,那樣不但得不到半點好處,而且還會惹禍上身,甚至丟掉性命,孔融、彌衡就是例子。你們只要安心地寫寫你們的太平文章就好了,既能保全性命,又可留名于后世。
應玚是很清楚自己的斤兩的,他就一心寫他的太平文章。除此“正業(yè)”外,他還有一個業(yè)余愛好—一圍棋。
漢魏之時,圍棋之風甚盛,上至王侯下至平民百姓,都很愛下圍棋。有道是棋盤上無大小,兩人殺到酣暢時,常常會忘了對方的身份,這讓一些封建禮教的衛(wèi)道士看了頗為不爽:賈誼就曾說過,“失禮迷風,圍棋是也”。但應玚可不管下圍棋是不是會“失禮迷風”,他不但經常與人下棋,還寫了一本名為《弈勢》的圍棋專著。
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北方發(fā)生重大瘦情,“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蜿H門而殪,或覆族而喪”。應玚也和徐干、陳琳、劉楨等人一樣,死在了這場瘟疫中。